两年前艾米妮莎初次踏上这片土地时,她曾满怀希望:这是世界上最强大、最发达的国家!她要在这里学习技能,然后在此扎根,开启崭新人生。那时的她天真地认为,和平将会长久地持续下去,就像她此前所经历的那样:国际贸易维系着国与国之间的平衡,商业的发达让远隔万里的各国人民能均衡地享受到同一时代的科技产品。正因如此,她才有机会欣赏艾尔瓦特发达的商业文化,这也是她来艾尔瓦特求学的原因:她励志成为国际贸易链条上的一个齿轮。
后来……一切都变了。一伙暴徒袭击了她的宿舍,燃烧瓶、汽油将整栋大楼变成恐怖的炼狱,只有少数人因晚睡而及时察觉到危险。他们或是从窗户翻出房间,或是从消防通道撤离,狼狈不堪。和艾米妮莎同住的四名女生中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其他人要么被烧焦,要么窒息而死。艾米妮莎看着蒙上白布的尸体被拖出来,感到心如刀绞:不久前她们还是活生生的女孩子啊……
这时,一双手臂从背后抱住了她,为她蒙上一层保暖毯。他的动作很轻柔,已经疲惫至极的艾米妮莎没有反抗。紧接着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不要怕,有我在”
艾米妮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她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呜咽起来。学弟轻声哼着歌谣、抚摸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艾米妮莎困极了,倒在学弟的怀中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她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学弟的腿上,他一夜没合眼,此时正打着哈欠;有那么一瞬间,两人的脸颊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艾米妮莎害羞地离开学弟,保持一定距离坐在他身边,学弟也因为与女孩子近距离接触而满脸通红。不过他们还是达成了相当的默契:在本校学生会的安排下,他们住进由圣凯妮亚人提供的临时住所。
逃出火灾现场的过程中艾米妮莎没有携带多少个人物品,几乎只剩一身睡衣和手机,连拖鞋都在逃跑过程中遗失了。后来她回到火灾现场试图收拾一些物品,但当她看到墙上被烟熏出的人影时吐了一地,在学弟的搀扶下才勉强离开公寓。此后的几天,那些恐怖的人影不断在她的梦里出现;她发誓再也不会回到那里。好在房东给了她一些旧衣物,这样她便不必穿着睡衣在户外活动。
学生会长在救援行动中受伤,因此他的职责落到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的另一名学生身上。借此机会,艾米妮莎得以了解到圣凯妮亚人互助组织的运行规律:大使馆负责统领一切,大部分资金和物资流动由他批准;各市圣凯妮亚人聚居区选出代表与大使馆联络,并自行组建武装力量负责保护辖区安全、维持辖区运转;学生会则主要负责一些较轻的工作,比如后勤等等。艾米妮莎也参与进来,好在现在是暑假,这些工作不会影响到学业;倒是学弟有些抱怨:他本可以在这些时间赚零花钱的。
袭击又一次光顾:这次暴徒带着武器。子弹打碎玻璃,玻璃渣落在艾米妮莎身上。她惊恐地抱住学弟,学弟则用被子抵挡持续落下的玻璃碎片。持续几分钟的枪战是她这辈子最绝望的时刻,仿佛随时都会有一颗流弹夺走她的生命。枪声平息,暴徒丢下一辆被打坏的汽车和两具尸体逃跑;圣凯妮亚人也有多人伤亡;学弟的手被刮破,血流如注。
随后的自救行动一塌糊涂:替补学生会长根本无力处理如此大规模的伤情,社区医院被挤爆,而其他医院又不肯收治圣凯妮亚人。不得已的情况下,学弟从社区医院要来了麻醉药和医用缝针,用另一只手给自己动起了手术。
看着不断冒血的伤口,艾米妮莎感到脑袋发晕;学弟更是紧张:他才在医学院学习一年就要实施手术,手术对象还是自己。汗珠不断从他的头上涌出、滴落,许久手术终于结束,血算是止住了。艾米妮莎帮他扎上绷带,但学弟表示自己无法用副手使用餐具,因此还得她帮忙喂饭。
也许是嫌弃这个举动过于亲昵,艾米妮莎并没有答应;但当她看到他用笨拙的左手试图盛起面条时还是心软了,主动上前帮他夹起面条送入口中。作为交换,她要求尝一口学弟的面条。
“都是一样的调料,有什么可尝的”学弟有些哭笑不得,但艾米妮莎以停止帮他喂饭作威胁,他不得不同意这“不公平”的要求。
想象中两人吃到一根面条、最终亲上嘴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但房东在一边撺掇两人,说他们是天生一对;这让艾米妮莎更加害羞,脸红到脖子根。当晚,她想惩罚一下学弟,先行占据了床铺,让他睡沙发;可是学弟装出一副可怜模样,表示自己是伤员,理应得到更好的休息条件。艾米妮莎的心又软了下来,同意了他的说辞。可就当她准备将被子搬到沙发上时,学弟又表示自己愿意和她同床睡觉。
“你休想占我便宜!”艾米妮莎装作生气的样子用枕头敲打学弟,他则连连求饶,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深夜,艾米妮莎躺在床上,听着学弟平稳的呼吸声胡思乱想。仅就这几天的表现来看,他人还挺不错的。只不过谈恋爱这种大事怎么能这么轻易决定呢?她想再观察一段时间。她把脑袋转向学弟,观察他熟睡时的面容:连续几天的杂工让他没时间刮胡子,胡茬已经围了嘴巴一圈。真是个不修边幅的小淘气鬼……艾米妮莎想道,我比他年长一岁,叫他小鬼没有问题吧?……
“……所以我们决定搬进保护营”视频会议的另一端,替补学生会长说。
“你不考虑大使的意见吗?他坚决反对任何人进入保护营!”
“大使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关心我们?”替补学生会长不甘示弱,“他连了解我们的情况都很困难,更别说提供什么有效策略了。难道你们宁愿相信在首都讲空话的大使也不愿意相信在身边做实事的我吗?”
“我相信大使所知的信息肯定比你丰富,他做出的决断也必然比你符合现实”
“符合现实又不一定适合我们,就像……”
“别跑题!现在要讨论的是保护营,你有没有想过把某个族裔的几千人集中起来,历史上上次这么做是什么时候?!”
“那就交给所有人决定吧”替补学生会长一通操作拉起一个投票窗口。“行动起来!无论你是否想进入保护营,都请投出你神圣的一票!”
……
“我们怎么选?”学弟问艾米妮莎。“先说好了,无论你怎么选,我都跟你意见一致”
“我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艾米妮莎说,“哪怕里面条件差一点,也总比在外面担惊受怕强”
“那就选‘支持集体进入保护营’这一项?”
艾米妮莎点点头,“‘保护营’里是什么样子的,我甚至有点期待呢”
乘坐着有警察保护、带有铁丝网窗户的大巴车进入保护营时她还有些兴奋,不断拿手机向外拍照,其中一张照片就记录了保护营大门的样子:那是一个拱形的铁栅栏门,门的上方用铁丝扭成几个字母,拼出来的单词意为:
“掌握自己的命运”
不过保护营禁止携带手机入内,在士兵的威逼下,艾米妮莎不得已将手机上交。她向士兵请求帮忙保管,但没有得到答复。保护营实施非常严格的男女分离制度,他们被迫散开、走进不同营房;两座营房之间隔着多重铁丝网,她只能勉强看见学弟的身影。营房建立在一片泥地上,毫无疑问,下雨过后地上将是一片泥泞。女子营房里是成排的多层床,没有任何分隔,让她感到有些难堪:她已经习惯了有独立卫浴的房子,很难接受要在这样开放的场合中生活几星期甚至更久。最初几天,她拒绝洗澡,可是夏天哪会给她面子,她的皮肤因汗液而变得粘腻,她才勉为其难地穿着内衣学着别的女人的样子洗澡;可是这样不仅洗不干净身体,反倒让衣服也沾上了汗味。她磨磨蹭蹭的性格也遭致批评,毕竟洗澡的时间不多,再加上几个动作慢腾腾的,总有几百人排不上号。
这里有不少未成年人,分布在各个年龄段:大多是随家人进来的,也有小部分是未成年留学生甚至是自作主张的二代移民;后者显得尤为无助,好在女人们大多很热心,积极帮助她们解决生活上的困难。年龄稍大的孩子还好,懂得在适当的时候闭嘴;年龄小的——尤其是婴儿——简直像个高音喇叭,随时准备发出吵闹,震得艾米妮莎耳膜疼。她本来就谈不上多喜欢小孩,如今和她们居住在一起,更是对她们的行为更是厌恶无比。
男女只有在保护营宣读新政策时会聚到一起,也只有这时艾米妮莎能短暂地见到学弟。宣读新政策的地方是一个小广场,军官会站在广场中央的一个架高平台上方便所有人都看见他。学弟经常打趣那个军官,据他所说,军官平日里对待他们可不怎么样。艾米妮莎有些担忧军官有无欺负他们,但学弟乐观地表示表示营房人多势众,士兵不敢轻易动手。有一天,学弟兴奋地跑过来,告诉艾米妮莎他已经被录用为医生,以后或许可以在医疗站看见他。艾米妮莎为他感到骄傲,两人热情地拥抱在一起;不过几分钟后他们就被迫分开、返回各自的营地。
女人们被组织起来进行一些相对简单的工作,艾米妮莎幸运地被分派到缝纫组。踩缝纫机不是什么危险的工作,也不需要消耗太多体力,即使保护营提供的餐食不算多也不容易饿着。男人们则辛苦一些,被安排到进行土工作业或是进入工厂生产战争物资——毫无疑问,这些物资最终将被投入对圣凯妮亚的战争中。
起初女人们并不在意这场战争——她们自己都难以填饱肚子,哪有心思关心万里之外的祖国呢?更何况许多人已经在艾尔瓦特定居多年,对那个国家的态度冷漠而偏执:不少人认为正是因为自己来自圣凯妮亚才会遭受如此不公平的对待。这种厌恶甚至外溢到同居者身上,女人们集中起来攻击那些同情圣凯妮亚的女人,排挤她们、挖苦她们,甚至抢走她们的私人物品。矛盾在人群中发酵,最终演变成暴烈的聚众斗殴。艾米妮莎惊恐地躲在床底——她是少数没有参与其中的人。这次事件以后,女人们根据阵营分为两派,支持圣凯妮亚的为少数;她们的床铺被另一派包围着,无论想出营房还是去卫生间都非常别扭,期间还要遭到另一派女人的唾弃。出于自保原则,艾米妮莎选择了人数较多那一派,但她因绝少发表批判少数派的言论而受到排挤;一些跟着起哄的小孩也对她搞起了恶作剧,将冷水泼在她的床铺上,令她彻夜难眠。
和艾米妮莎担心的不同,保护营的男人没有机会参军,学弟因此逃过一劫。不过他们依然要生产战争物资,尽管知道这些子弹正在屠杀同胞。他们也反抗过,但随着策动罢工的领袖被虐待至死,再也没有人胆敢挑战艾尔瓦特的意志。
也许是战争导致的人手紧缺,男性士兵被调走,换上了女性看守。女人们都觉得这是好事,毕竟女看守不会拿她们的生理问题开玩笑,也不会想着强奸她们。最开始几天看守们确实保持了风度,不过明白了圣凯妮亚人不可能对她们造成任何威胁后,女看守就开始变本加厉地对待她们。或许是为了立威,或许是单纯觉得虐待弱者很有趣,她们将一名不听话的女人脱光衣服绑在营房外的立桩上用鞭子抽打,还禁止她睡觉。被惩罚的女人苦不堪言,但其他女人非但没有声援她,反而嘲笑她的懦弱;几天后,被惩罚的女人在自己的床头上吊自尽,她的尸体被悬挂在营房外用作警示;炎热的天气让她的尸体腐烂、发臭,看守这才允许女人将她的尸体取下并安葬。
战争在几个星期内结束,胜利归来的艾尔瓦特士兵得到英雄般的礼遇——甚至是在保护营里。女人们加班加点为他们制作勋章和花环,并由她们中最漂亮的几个献给士兵。授勋仪式上,士兵的表现相当大胆:抱起女人又亲又摸,完全不在意她们丈夫愤怒的眼神。也许是觉得亲嘴还不够刺激,士兵们在女子营房外支起帐篷,将女人带入其中交合。只有极少数女人能够接受士兵的轮番凌虐,大多数女人是不情愿的;她们哭喊着哀求士兵放过自己,可是士兵哪管那么多?他们将女人摔倒在地、拳打脚踢,直到女人屈服。甚至未成年人也难逃魔掌,她们的母亲被绑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当成玩物轮奸;一些女人甚至受不了羞辱自尽。就连样貌平平的艾米妮莎也免不了受到侵犯,士兵将刀抵在她的胸口,威胁若她敢反抗就杀死她;艾米妮莎只得看着士兵扒光自己的衣服,将生殖器插入自己的身体,处血从胯下流出,她的第一次就这样屈辱地失去了。
学弟不久后便得知了艾米妮莎遭到强奸的事情。在医疗站,他为艾米妮莎作心理辅导,安慰道即使她受到玷污自己也依然爱她;艾米妮莎哭着抱住学弟的肩膀,在他的怀中睡去。她仿佛回到那个火灾的夜晚,她也是这样穿着单薄的衣服睡在他的怀里。眼泪打湿了学弟的裤子,但他一动不动,轻抚她的头发;长期贫瘠的营养条件让她的头发枯黄、发脆,轻轻一摸就掉了一片。他还注意到艾米妮莎的脱发,叹了一口气:上次他这么注视着她时,她的头发还是浓密且顺滑呢……
本以为苦日子会和战争一同结束,可是他们想错了:没有了圣凯妮亚国,看守们大可以更加残暴地对待他们而不用担心受到报复。更多圣凯妮亚人被送进保护营,大巴车已经不能满足运输需求,因此男人们修建了一条直通小广场的铁路。几乎每天都有一趟列车进来,放下茫然的圣凯妮亚人后离开;他们被要求脱光衣服接受身体检查,然后分性别送进营房。由于人口快速增加,艾米妮莎等又被调到木工组制造床铺;营房因为新增的床铺而变得拥挤不堪,卫生条件也进一步恶化。在和新来女人的交谈中她得知,现在进入保护营已经不再出于自愿,从民众到警方都在有目的地排挤圣凯妮亚人,抢劫其店铺,烧毁其住所,将他们从聚居区驱赶出来送上火车。一些老人在营房里病倒,医疗站也无力回天,甚至连临终关怀都做不到,只能看着他们痛苦死去。
就连艾尔瓦特官方机构也毫不掩饰这种差别对待的存在,电视上滚动播放着狂热的暴徒将燃烧瓶投进大使馆的影像。可是没人知道大使的下落,有人说他逃跑了,也有人说他还在不知名处抗争;不过一切信息都指向一点:大使是个懦夫。艾尔瓦特总统甚至在电视节目上公开挑衅:若他还有一丁点责任心就该进入保护营和他要保护的圣凯妮亚人住在一起,而不是东躲西藏。
与之相对应的,提议建立保护营的议员成了英雄——因为他进入了保护营。电视上播放过一段对他的采访,居住条件虽然远比不上他的别墅但也算相当不错,是这个拥挤的营房无法企及的。画面中,议员怀抱着老婆女儿神情轻松,像是在度假一般。
“……最后一个问题,请问您对保护营的长久运行有任何意见吗?”
“当然没有,在这里可以免去不少税收,我相信大部分人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您住在这里就没法工作了……”
“我记得你说过‘最后一个问题’?”
“就当是附加的吧”
“工作并不重要,保护营有充分的物资供应,我相信没有一个人会挨饿受冻”
“好的谢谢您的回答,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
这次见面,学弟有些忧心忡忡。
“前天士兵要求我给出一份慢性病人的名单,我不知道……”
“给他们不就好了……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怪,这是什么很难做到的事情吗?”
“我预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比如给新来的腾出空间之类的”
“你是说要把病人搬走吗?那样的话你的工作也会轻松一些吧”
“不是那个意思……”学弟用眼神暗示艾米妮莎,但她没有理解,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想起来了,我们这边前两天也说要统计圣凯妮亚同情分子”
“统计病人我能理解,统计同情者是要干什么?”
“可能是怕她们打架吧……”艾米妮莎苦笑道,“女人打起架来一点不比男人温和,我……”
“保护好自己”学弟忧心忡忡地说,“除非必要否则不要发表任何观点”
“别担心,我不是那种天天把政治挂在嘴边的人”艾米妮莎拍着学弟的肩膀安慰他;士兵正在驱散人群,两人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学弟匆匆在她的头顶亲吻了一下后便转身返回营房;艾米妮莎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惊到,呆立原地。
女人们被留下来,士兵宣布她们今天的工作是在营地的角落挖一个大坑。艾米妮莎不知道他们如此要求的目的是什么,也许仅仅是通过“辛苦而无意义”的劳动消耗她们的体力,免得两派之间再发生冲突。除了那些年幼到连铲子都拿不动的小孩,其他女人全部开始了作业;稚嫩的手掌很快磨出了水泡,但在士兵的威胁下她不敢怠慢,强忍着剧痛将泥土抛出深坑。挖坑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太阳落山时,士兵终于叫停了挖掘作业,艾米妮莎从一人多深的坑里爬出来,此时她的身上已经沾满泥土,衣服湿乎乎的粘在身上,难受极了。她的双腿如灌铅般沉重,连回到营房的短短百余米路程也不想走了。
身后传来惨叫,艾米妮莎回过头去,发现士兵将一个女人踢倒在地,用枪指着她;女人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脸,低声呜咽。
“叫你走你就走,赖在这里,不想活了?!”士兵怒吼道。
艾米妮莎焦急地看向军官,希望他能主持公道;可是军官也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哭泣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她无比希望士兵只是开了个过分的玩笑,他绝不会扣下扳机……
枪声响起,女人抽搐一下后就不动了。艾米妮莎被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士兵竟敢公开杀人,更难以相信这个女人真的死了。死者是一个单身女人,没有什么牵挂,可是万一死的是有丈夫孩子的人呢?万一……是自己呢?她不敢继续设想,身体好像被冻住一样僵在原地。
“你们两个!把她丢进去!”另一名士兵指着艾米妮莎喊道。艾米妮莎不敢怠慢,抱起死去女人的双腿,与另一人合力将她扔进深坑。死去的女人在坑里滚了一圈,然后彻底不动了。即使四周已经暗下来,但她还是能看清从女人胸口扩散开的血迹。
艾米妮莎简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营房的:她的全身都酸痛无比,两条腿像是不听使唤一般,踢到床沿上也不知疼痛;她平躺在床上,却感觉到肋骨似乎在挤压心肺,令她呼吸困难;她想起床洗澡,却连抬起手臂都困难……听着洗漱时间结束的铃声,她合上眼睛,陷入最深沉的睡眠。
次日醒来,艾米妮莎依然觉得浑身酸痛,不过其他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集结铃声响起,她们三五成群互相搀扶着来到小广场上,士兵正拿着一份名单点名,被点到名字的女人离开人群排成一排。艾米妮莎紧张地期待着,但不一会儿她就意识到其中不可能有自己:念到名字的大多是圣凯妮亚同情分子,而她已经和同情分子划清界限很久了……
点名结束后士兵又开始清点儿童,尤其是那些过于年幼而无法从事劳动的。一些女人因孩子被抢走而哭的撕心裂肺,其他女人只好安慰她们迟早还能再相见。许久女人的情绪平息了些,她们便回到岗位上开始一天的工作。不远处的火车汽笛声意味着新一批居民的到访,伴随着还有十分模糊的噼啪声。谁会在附近放鞭炮?艾米妮莎听到几个女人悄声讨论,可是监工看的很紧,她不敢加入其中。忽然间她感觉还有许多话没有和学弟说,便决定晚上请个假到医疗站与他会面。
她独自一人走出营房,半路上遇到一伙士兵;士兵见她孤身一人便动了心思,提出要“帮”她检查身体。艾米妮莎拼命挣扎、呼喊,声音引来了军官,这才逃过一劫;可是她的衣服被撕破,挣扎中鞋子也掉了,狼狈不堪。赶来的军官装模做样地训斥了士兵,然后告诉她可以去医疗站,她这才得以离开;走出不远,她想起自己应该就衣服被撕破索赔,可是军官根本不理睬她;无奈之下,艾米妮莎只能寻求学弟的帮助——也许医疗站会有备用的衣服。
令她意外的是学弟的情绪十分低落,她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他才从呆滞中清醒过来。艾米妮莎向他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学弟缄口不言。艾米妮莎注意到他的眼眶红肿着,显然是哭过一场,便问他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是否被欺负;可是他依然摇摇头不愿讲出。
“你在生我的气吗?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艾米妮莎有些生气,但还是表现得十分平静。
学弟沉默着摇头,拨开她伸向自己的手。
“好吧,既然你都不肯说,我也没必要留在这了”艾米妮莎有点情绪失控:“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学弟这才缓缓抬起头盯着她,用嘶哑的声音说:“答应我。除了工作地点和营房以外哪里都不要去好吗?”
艾米妮莎感到好气又好笑:“我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到处跑?再说你要限制我行动是为了什么?”
学弟苦笑着说:“我怕你看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艾米妮莎无奈于学弟的前言不搭后语,她无法从他那里得知任何有用的消息,小坐了一会后便返回营房;返回前她还不忘向学弟要了一套新衣服,他只是有气无力地指向一个柜子,让她自己去拿。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离开时艾米妮莎嘀咕道。
回营房的路上,艾米妮莎注意到昨天挖坑的地方腾起微弱的火光。少女心中的好奇和叛逆被勾起,她试探性地四下看看,确认目力所及之处只有自己一人以后向那边走去。距离深坑还有好几十米的距离她就已经闻到浓烈的焦糊味,这让她更加紧张,弯下腰偷偷摸摸地前进。就在她抵达深坑的瞬间,她被眼前看到的东西惊呆了。
几十个,也许上百个死去的女人躺倒在坑里,双手被绑在身后,赤身裸体;借着微弱的火光,艾米妮莎能看清她们身上的血洞,这意味着她们是被枪杀的!她在其中看见了几个娇小的身影,已经被烧得焦黑,四肢缩成一团,很明显是儿童。在火灾场死里逃生的恐惧紧紧抓住了她,她感到呼吸困难,两腿像是被钉在地面上一样难以移动。眼泪从眼角流下,她掩面哭泣起来。
所以说,同情分子被带走是送她们去死?艾米妮莎痛苦万分地跪坐在地上,看着眼前逐渐熄灭的火焰,她感到心里无比疼痛,好像火焰在烧灼她的身体一样。
一定要把可怕的真相告诉其他女人!我们不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艾米妮莎起身准备返回营房。可就在她踏出第一步时,一束耀眼的光照射在她脸上,让她难以睁开眼睛。
“不许动!你来这里干什么?”面前传来女看守的叫喊。
“对不起,我……我迷路了”艾米妮莎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是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这是最糟糕的理由:营地面积不大,结构更是简单,再加上从医疗站到营房不足百米的距离,她没有理由在这里迷路。
光保持照射她的双眼,她只能闭上眼睛等待自己的命运。她感受到有人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她被摁倒在地,双手被扭到身后、细细的绳子捆住她的手腕。艾米妮莎不敢挣扎,因为她知道任何挣扎都有可能导致暴力,那样受苦的只会是她自己。她狼狈地跟着士兵和看守的步伐行走着,一路被拖进营房前的帐篷里;到此时,她已经清楚地知晓自己的命运。
她象征性地在门口抵抗了几下,然后彻底放弃,任由士兵脱下她的衣服和裤子。士兵也将裤子褪到膝盖以下,露出粗大的阴茎;艾米妮莎回忆起被强奸的恐惧,踢蹬双腿试图阻止士兵的靠近;可是士兵轻而易举地抓住她的脚踝,将她的抵抗瓦解。艾米妮莎闭上眼睛,不愿目睹接下来的事情;她感到下体传来一阵疼痛,那是士兵侵入她的身体。女看守在一旁鼓掌起哄,弄得士兵性致大涨,更加卖力地冲击她的身体。艾米妮莎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但她努力控制情绪免得自己哭出来,好像这样就能保住她那可怜的尊严一般。几分钟后,随着士兵粗重的喘息,他提起裤子;可是女看守继续挑衅士兵,叫他继续折磨艾米妮莎;士兵不甘示弱,叫女看守管好她,自己去呼叫“后援”
女看守对她一点儿都不客气:她威胁称她在营地里乱跑的罪名足够判她死刑,不过自己或许可以看表现饶她一命。光听到一个“死”字艾米妮莎就慌了神,哭着答应了她的一切要求。女看守没想到少女这么快就投降,喜出望外;她脱下裤子,命令艾米妮莎给自己口交;艾米妮莎极不情愿地将头凑到她臭烘烘的下体旁,女看守拽住她的头发,强迫她用舌头舔舐自己的阴部……士兵带着一大群人回来时,女看守正在经历激烈的高潮,她的淫水喷了艾米妮莎一身,引得士兵们纷纷怪叫。这一幕大大刺激了士兵们的性欲,他们迫不及待地要和艾米妮莎交欢,甚至为了争得先机而大打出手。
少女的阴道被反复撕裂,流血如注。她悲怆地哭泣着,双手在身后狂乱地抓握,试图缓解下体的疼痛,可是那股痛楚实在过于剧烈,她根本无法将其忽视。她的十指被磨破,连指甲都脱落了;女看守瞅准时机用鞋跟猛踩她已经受伤的手指,钻心的剧痛几乎让艾米妮莎昏死过去,可是她很快又被冷水泼醒。深秋的夜晚有些寒冷,再加上被冷水浸透,她不住地发着抖,牙齿打颤,此时她甚至有些依赖前来强奸她的士兵,至少他们的体温能带来些许温暖……至于私处的疼痛,她连尊严都丢失殆尽,还有什么心情在乎这些呢?她终于理解了那个自尽的女人,如今她受到此等凌辱,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又想起了学弟,如果自己就这么死掉会不会赌不起他?士兵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用几耳光将她拉回现实。士兵的双手在她的胸部游走,随即又往她的肚子上来了几拳;艾米妮莎痛苦地干呕着,可是出了些酸液什么也没有吐出。事实上她长久以来一直处于饥饿状态,胃里基本不可能留下什么东西。不过这些已经足够,士兵见她痛苦地抽搐,更加性奋地抽插起来。
艾米妮莎感觉自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着海面沉浮,等待着那个将她拍碎的巨浪。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事实上在她刚进入保护营那几天就流干了,这次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见过了那么多悲剧,她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再感到悲伤,可是就在现在,清亮的泪珠在她的眼眶打转,无论她如何眨眼都无法消除。那就最后一次为我自己哭泣吧,艾米妮莎想到,恐怕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想到这里,她痛苦地闭上眼睛。
荒淫的一夜过去,艾米妮莎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可是等待她的是残酷的判决:她因为在营地里随意游荡而被判处绞刑。法庭很随便,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判决就已经下达。士兵们欢呼着将她抬出帐篷,摇响集结铃声:他们要让所有人目睹她的死刑。一名士兵递给她一块破布,作为临死前的遮羞布,虽然知道这块布迟早要掉落,可她还是紧紧抓住,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男人、女人纷纷集结到广场上围观他们进入保护营以来第一次公开行刑。军官站在高台上——那里已经竖起绞刑架——宣读她的罪名,她身后的士兵则推搡着她走上高台,站在军官旁边。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艾米妮莎感到羞耻极了,她佝偻着腰,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与众人产生目光接触。罪名宣读完毕,士兵呵斥她,命令她放下破布、将手背到身后。艾米妮莎想抵抗,可是再一次被士兵轻松破除;破布落在地上,她的手被紧紧地捆在背后,将私处毫无保留地暴露给众人。她的乳头因寒冷而勃起,士兵也发现了这点,轮流上前来挑逗她,令她感到极其屈辱。她用余光扫过人群,看到了学弟;他出神地看着她,像是定住了一般。他一定很期待看到我的裸体吧?艾米妮莎胡思乱想着,现在他终于得逞了……她想哭,可是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绞索套在她的脖子上、收紧。军官将执行的权力交给女看守,女看守则极尽夸张地挑逗艾米妮莎,在她的胸部、下体摸来摸去,直到她的阴道分泌出粘稠的液体;士兵们哄然大笑,台下的男女则保持沉默;女看守还想扒开她的阴道,将她的不堪展示给众人,可是军官已经开始催促,女看守这才不情愿地踢倒艾米妮莎脚下的凳子。
艾米妮莎还没准备好受刑——或者说死亡,压力就已经缠绕在她的脖子上,令她窒息。她想绷直身子保持最后一丝尊严,可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最开始是手、脚的抽搐,但很快就演变为双臂、双腿的疯狂挣扎。她的身体迸发出巨大的力气,双腿奋力踢蹬,双臂在身后摆动,几乎将身体甩起来。士兵们又一次爆发出欢呼:他们枯燥的生活正需要这样刺激的佐料。艾米妮莎用力将手向前伸,企图抓住套住脖子的绞索,可是因为两手被绑住,她只能摸到自己的肋骨。她的脸憋成紫色,咧着嘴,胸部快速扩张、收缩,企图吸入新鲜空气;可是令她绝望的是,绞索是如此之紧,以至于她连一丝空气都无法获取。空气被彻底隔绝在她的身体之外,一同隔绝的还有她生存的希望。窒息感奇怪地刺激着她的性器官,阴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分泌出越来越多淫液,在她的两腿之间流淌,并随着她的挣扎被甩的到处都是。艾米妮莎想要夹紧双腿,但除了让淫液在两腿之间扩散得更加分散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随着体内氧气的耗尽,她接下来的挣扎减弱了许多:少女正顶着浑身的酸痛进行绝命挣扎。艾米妮莎从没感到过这般痛苦,每一寸皮肤、每一颗细胞都在渴求着氧气,而她的大脑却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两股力量的对撞几乎将她撕裂……喉咙发出哀鸣般的呜咽,那是她想起了远在圣凯妮亚的父母。若他们知道自己的死亡漫长、痛苦而屈辱,必然会哭得撕心裂肺……算了,恐怕他们早已在战争中化为尘埃,需要悲伤的是自己而非他们……她的视野变得暗淡、模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砍向观众,看向那个小她一岁的学弟。只见他依然呆滞地看着自己,联想到自己赤裸的身体、勃起的乳头和淫靡的胯下,想必自己的样子十分诱人吧……
一股温暖的液体从她的双腿间流出,不过她已经不在意那是什么、是否令她蒙羞了。挣扎慢慢停止,只剩下肢体末端些许的抽搐,挥霍着少女最后一丝生命力。她感受着生命最后的平静:眼睑跳动了几下,定格在半睁半闭的状态;身体随风轻轻摇摆,粘稠的乳白色液体和尿液混成一团黏在大腿根部,被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舌头因压力而自然吐出,仿佛在品尝晨风的味道;涎水滴答在乳头上,温暖,但很快就变得冰凉;她的乳头因失血而渐渐变成棕黑色,但依然坚挺。不知为何,挣扎过程中的酸痛消失了,只留下如睡觉一般的安宁。在一张无限大的软床上,她躺在学弟怀里,听他讲的段子而发出痴痴的笑声……
后记
当天夜里,几名喝醉酒的士兵来到艾米妮莎身边,对着她的尸体手淫;其中一人觉得不够刺激,便抽出匕首将她的乳头和阴唇割下、塞进她的嘴里。死去的少女自然不会感到疼痛,可她还是晃了晃身体,好像在表达不满一样——当然了,也可能是被士兵推动的。
她的尸体在示众数日后被取下,不过没有人注意到发生在她身体上的暴行;和万千被屠杀对圣凯妮亚人一样,她被丢进深坑,并被一把火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