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次出国旅行啊……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草叶拍打在脸上,在稚嫩的皮肤上刻下伤口;脚底被石头刮破也不敢停下来,迪特丽努力压住自己喘气的声音。她不敢回头查看追踪者的距离有多远,好像一回头就会被他们放出的箭射中一样。
鲜艳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糊在皮肤上特别难受。这身衣服根本就不是用来当运动服的啊!脸上、胳臂上和脚底板的伤口让她难以忍受,如果在以前,她早就因疼痛而停下来哭哭啼啼,请求父母的安慰了,可是现在,她必须为了生存不顾一切地跑下去。
迪特丽的父亲是一名驻外工程师,已经多年没有回家,她只能在视频通话中看到他的样貌。在她的记忆中,父亲是个皮肤白皙、文质彬彬的人;可是视频中的他却不是这样:皮肤黝黑、胡茬凌乱,汗水止不住地向下流淌。第一次和他通话时,迪特丽拒绝承认这是她父亲;可是久而久之,父爱的缺失令她感到心理失衡,尤其是看到身边的同学上下学都有父亲送行的时候。她这才颇为腼腆地向着视频中陌生男人叫了声爸爸,男人喜出望外,原谅了女儿的任性——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迪特丽已经不记得这是多少次和父亲的通话,但她仍记得父亲的诺言:第一百次通话时,他就回家。不过如今看来,这个愿望要提前实现了:那一天她放学后,母亲兴高采烈地抱住她:“我们要见到爸爸了!”
“爸爸回来了吗?”迪特丽挣脱母亲的怀抱,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可是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母女二人,她找遍了各个角落都没看见父亲的身影。
“你是不是骗我”迪特丽带着哭腔说,“爸爸根本就没回来……”
“爸爸的确没回来,不过呢,他给我们买了去国外的机票”妈妈说着从不知何处变出两张卡片,“他邀请我们去国外度过这个暑假,你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吧?”
迪特丽破涕为笑:“当然不会!”她蹦跳着从母亲手中接过卡片,卡片上花里胡哨的图案引得她入迷。后来她才知道,这种卡片叫做“登机牌”。
旅程非常顺利,第一次坐飞机的迪特丽没有出现任何不适。在机场,迪特丽第一次见到了父亲:他穿着有些陈旧的正装,打着一条皱巴巴的领带,戴着一副眼镜,向女儿挥手。迪特丽跑到他面前,他便蹲下来将女儿搂入怀中。父亲力气很大,轻松将她举过头顶;她就借此机会张开双臂,像是在飞行一般。母亲在不远处看着幸福的父女,脸上不禁泛起微笑,将旅途的劳累抛诸脑后。
父亲安排她们住在工地附近的一处酒店,这样就不用与脏兮兮的施工现场接触。虽然迪特丽很想父亲时时刻刻陪在身边,但是工期紧张,父亲实在没办法从工作中抽出身来,只能在周末和节假日陪伴母女二人。迪特丽十分珍惜有限的时光,她一刻不停地向父亲讲述自己在国内的见闻,父亲则微笑着倾听。
几天过去,迪特丽从中发现一丝异样:妈妈不再是刚到达时那种轻松状态,而是有些愁眉苦脸;她甚至在酒店房间里听到父母在外的争吵:
“你就这样把她接出来,有没有想过她以后该怎么办?”
“你有没有想过留在圣凯妮亚会怎样?”
“会怎样?就算战争打输了……”
“那可是战争!你是不是对此一点概念都没有?会死很多人的,包括你们两个!我不想你们死才接你们出来,不要不知好歹!”
“可是我该怎么办?我又不会说这边的语言”
“你当家庭主妇就好了,我在这里赚的钱完全足够支撑你们的生活,而且我保证,绝对不比国内过的差……”
“爸爸妈妈,你们在说什么呀”迪特丽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可看见父母两人都因激动而面红耳赤时,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她从没想到过父母之间竟能有如此激烈的争吵。
“没事,就是一点……安排”父亲蹲下身子,“你喜不喜欢这里呀?”
迪特丽用力点点头。
“想不想每天都和爸爸在一起?”
迪特丽有些迟疑地点点头;迟疑是因为目睹了父母之间的争吵。
“那以后你和妈妈就住在这里好吗?”
迪特丽没有立刻做出回应,她低下头思考良久,然后低声说:“可是我很想念同学们……”
“同学可以再交嘛,爸爸单位的叔叔阿姨们也有子女,你可以和他们一起玩”
“真的吗?”迪特丽一听说有别的小朋友,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所有烦恼都一扫而空:“我想和他们一起玩!”
“但是今天太晚了,爸爸明天再带你去好吗?真乖!在那之前要妈妈的话”
迪特丽一路小跑回到床上紧闭双眼。她滑稽的举动把父母都逗笑了,他们打算就此中断争论。
迪特丽果然见到了那些小伙伴;在父亲的循循善诱下,迪特丽成功被说服,站在爸爸的一边。妈妈无奈只得同意,好在爸爸已经安排好了房屋和留居身份,母女俩不用过多操心。此后,迪特丽每天的活动就是找到小伙伴,和他们疯上一整天,然后再太阳落山前回到家。除了不用写作业,一切照旧:妈妈能在便利店里买到和国内一样的食材,因此饭菜的口味并无多大变化;这份异乡的佳肴一并吸引了邻家的小孩,邻居纷纷来她们家学艺,妈妈甚至借此机会挣了点外快。
战争并未波及这个远离圣凯妮亚的贫穷国家,母亲十分庆幸当初听从了父亲的建议留在这里,因为他们曾经生活的城市遭到袭击,伤亡惨重;而战后的圣凯妮亚更是混乱一片,甚至有传闻称圣凯妮亚将被分裂成几个国家。这不是乱搞吗……母亲心里嘀咕道,可她一个人对此也无能为力;更加无能为力的事情是,由于圣凯妮亚国已经不复存在,作为国有资产的工程公司被出售给艾尔瓦特帝国。几天后将有一队艾尔瓦特官员前来参观,以决定工程公司的未来。虽然她本人对此持乐观态度,毕竟有个新东家总是一件好事;可是父亲却不这么认为,他在外工作多年,对艾尔瓦特帝国在这片大陆上的血腥行径早已恨之入骨。
“如果说我们是来搞建设的,他们就是来抢劫的!”在一场饭局上,父亲挥舞着双手说道。
“你们见过最离谱的事情是什么?我来告诉你:那个什么福利会,往分发的粮食里参沙子,美其名曰‘真正的难民能忍受含有沙子的粮食’,这是人话吗?!”
“他们还难民当人形靶标射击,那可是人命啊!……”
“可是你说的这些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难民,我们可是圣凯妮亚外派工程团队,有正经工作的!”
“你真觉得在他们眼中我们和那些难民有什么区别?就凭那股傲慢劲儿就不能相信他们!”
“够了!你这样的言论只会让公司损失声誉!”一个中年人拍着桌子说道。
“老板,这不是声誉的问题,这事关生死存亡”
“什么生死存亡,先把工资解决了吧”一个同事说,“再不发工资大伙儿连饭都吃不起了,你不也是有家室的人吗……”
“总不能比现在差吧……”其他同事纷纷附和道。父亲见自己无法说服众人,只得垂头丧气地坐下。
迪特丽被临时授予一个任务:和其他小孩一同进行一场演出,当然是给来访的艾尔瓦特官员看的;也许是老板认为这种形式能更好地取悦他们,从而方便公司在谈判中占得先机。虽然父亲一百个不愿意,但迪特丽对此期待有加:她练过不少舞蹈,如今终于能大展身手。一名女工赶制了一套舞蹈服:舞蹈服由一件抹胸、一条短裙组成,腰部延伸出的飘带和固定在后背的“翅膀”让其看起来更加灵动。虽然受条件所限没有舞蹈鞋,但经过精心打扫的舞台一尘不染,即使光脚在上面走动也不会弄脏。排练时间很紧,但她还是以最佳状态完成了各项排练项目。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官员到访了。
演出开始;迪特丽所扮演的角色是一只蝴蝶,她挥舞双臂,在孩子们扮演的花丛中穿梭。这段舞蹈有些幼稚,但她还是尽全力去表演,以至于休止符响起的刹那,观众能清晰地看见少女的胸脯鼓动着、汗水从她的脸颊滑落。
艾尔瓦特官员稀稀拉拉地鼓掌,开始和老板交谈。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迪特丽等人开始退场。但她们被一名官员叫住了:
“先别急着离开,我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呢”
于是工作人员又把孩子们领回舞台上;官员走到他们跟前,俯下身子,询问他们的名字和年龄。每走过一个小孩,他就用手摸摸小孩的脑袋或是肩膀;走到迪特丽身前时,他竟伸手摸向迪特丽的胸部。迪特丽吃惊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哈哈,这么紧张干什么”官员伸手抓住迪特丽的胳膊,将她拎出人群,“这是谁家的孩子?不知道要尊重陌生人吗?”说罢将她重重摔在地上。妈妈惊叫一声跃上舞台,抱起迪特丽,愤怒地盯着官员。
但官员对女人的愤怒不予理睬,他两手在胸前交叉,蛮横地问台下的观众:“这些小孩今天归我们了,没人有意见吧?”
鸦雀无声。似乎所有人都被他的言语所震惊。但很快,同行的艾尔瓦特人员欢呼起来,而工人们则发出愤怒的吼叫。随行的安保人员立刻织成人墙阻挡在工人和官员之间,他们手插腰带,做出准备掏枪的动作。
“这……这不好吧”老板的脸色很是难看,“他们都还是小孩子……如果您想找些夜间生活,附近倒是有片红灯区……”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里嫖娼非法”官员说,“把我骗到那里去,再找警察来抓我?”
“决不是那样!只是和小孩子搞这些实在是……”
“我觉得很好啊?”官员拎出另一名小女孩,将她抱在怀里;迪特丽注意到台下的一名女人晕倒在地,引起不小的骚动;官员接着说:“这些小孩什么都不懂,可是调教的好对象呢”
“可这是违反道德的……”
“我才不管什么道德”官员满脸堆笑,抚摸着小女孩的胸部和裆部,小女孩委屈地哭了起来,“在这里,我就是法律——你还想不想让兄弟们好过了?”
老板知道这是一句明显的威胁,他看了眼台下的工人们,左右为难:他不希望发不出工资的窘境持续下去,但他更不希望用同事的孩子换取自己的前途——败了道德可比拖欠工资严重多了。
“如果你没有意见,我就带他们走了”官员说着牵起另一个小孩的手。小孩很是倔强,蹲在地上拒绝跟他走;官员见此,叫来随行人员将小孩子们抱起来。母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夺去了女儿,她发疯般地撕咬、捶打夺走她女儿的人,但很快便被赶来的安保人员摁在地上。
在成年人的力量面前,小孩子们的哭喊和挣扎无济于事;他们的父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带走,绝望地嘶吼着,撞击安保人员组成的防线。终于,随着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一支手枪掉在地上;人们立刻扑上去,为了争夺手枪扭打在一起。不多时便分出了胜负;枪声响起,随即是女人的尖叫;可是迪特丽已经离开舞台,无法得知发生了什么。
父母无法得知迪特丽度过了怎样恐怖的夜晚,甚至就连迪特丽自己也不愿记起:她被猛灌酒精饮料,直到无法自行行走;趁着她头脑发晕,官员们扒光了她的衣服并且轮奸了她。一开始迪特丽甚至不知道官员要对她做什么,直到阴茎插入她的身体,她才因疼痛而哭喊起来。阴道被撕裂、流出鲜血;但她已经被酒精麻痹,连挣扎都难以进行,只能无助地看着大人们在自己身上释放欲望……后半夜,迪特丽头痛欲裂地醒来,发现自己身上满是污秽。她痛苦地哭泣着,想要逃出那个房间,却被安保人员捉了回去;安保人员见官员都已熟睡,又打起了她的主意……
第二天被拉到广场上时,迪特丽已经无法行走。她被安保扔在地上,然后在同伴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子;父母和其他工人被隔离在很远的地方,无论她如何呼唤都没法引起他们的注意。在临时搭起的演讲台上,官员正在宣读通知。
“……贵公司必须为昨天发生的暴力冲突付出代价”
“介于贵公司糟糕的经济状况,本人特许免去贵公司应支付的赔款,但是这些儿童将作为赔偿物品收归我们管理”
话音刚落,孩子们又被安保推搡着走上一辆车。
“我们要去哪儿?”一个小孩问道。
“你们想不想看大草原呀?”安保人员对他微笑,“草原里还有很多动物呢!”
“是动物园吗?”小孩子们激动地尖叫着,就连迪特丽也不例外——她还没去过动物园呢!
安保没有回答;兴奋的迪特丽已然忘掉了痛苦和父母,跟着其他孩子一同上了车。
汽车驶离城市,在茫茫无际的大草原里穿行。孩子们看到无数只大型动物在草原上奔驰,但无论他们如何恳求汽车也没有停下。迪特丽甚至有些生气:不是带她来看动物的吗?开这么快怎么看的清!
汽车终于在一片空地中央停下,孩子们获准下车。下车后他们迅速分散开来,但是大多没有离车很远:不远处的大型动物发出低沉的鸣叫,孩子们沉浸在与自然零距离接触的震撼之中——很多人是首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动物。一个学识渊博的男孩已经开始给女孩们讲解那些动物的习性,迪特丽也被他所吸引,完全无视了官员们的动作……
官员们正从后备箱里拿出弩箭和枪支,一些凶猛的猎犬也被放了出来。猎犬眼睛充血,恶狠狠地盯着孩子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叫。
一名官员拿出喇叭向孩子们喊话:“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好!”孩子们附和道。
“我们当猎人,你们当猎物,猎人负责抓住猎物,猎物则负责逃跑;如果猎物被猎人抓住就会受到惩罚……”
官员说了一大通,但孩子们只是懵懂地听着,他们一时间搞不明白官员的意思。
“就是我们会用枪打你们的意思,你们要是不想死就赶紧跑”官员不耐烦地解释道。
另一人补充道:“快跑吧,快跑吧,猎人要来追赶你们了哟”
说着,他将手中的枪支上膛并对天开枪。尖锐的枪声吓了孩子们一跳,看着车上的几人纷纷拿枪指向自己,孩子们开始四下逃窜。
“可不要被我们逮住了!”官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们会把你吃掉!”
“或者洗干净身子等着我们!”一名随从附和道。其他人哈哈大笑,好像这是什么很有趣的事情。
孩子们被他们发狂般的笑声吓到,四下逃窜。猎杀已经开始,枪声不断在身后响起;选择向最近一棵大树逃跑的孩子不止迪特丽一个,但随着枪声响起,迪特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孩子们倒下:先是一个女孩,随后是一个男孩,再接着又是一个女孩……迪特丽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因为下一个有可能就是她自己。她还穿着那身舞蹈服;今天早上大人们帮她穿上衣服时,她还以为一切都已结束、自己将要回到妈妈身边呢。
迪特丽抵达了草地边缘。野草足有一人多高,足够她躲藏;可是她拿不定主意,因为她知道草里可能有蛇一类的动物。但身后传来的枪声和惨叫声令她更加恐惧;权宜之下,她选择躲进去:蛇只是可能存在的威胁,但被枪打中却是现实存在的危险。
但几乎刚踏进草丛她就后悔了:她感到脚底传来剧痛,想必是踩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虽然她想停下休息,但恐惧中的迪特丽根本不敢松懈,她继续用十分别扭的姿势跑动,直到身后的枪声变得稀疏、飘渺,猎犬的吠叫也变得模糊不清为止。迪特丽已经耗尽体力,她又拖着极度疲惫的身体向前跑了一小段路,然后瘫坐在一棵树后面。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脸上、胳臂上、甚至是腰背上都火辣辣地疼着。
待喘息平息了些,迪特丽开始检查身上的伤。娇嫩的皮肤被锋利的草叶割破,皮下渗出淡淡血迹;脚底的伤口还嵌着石子和泥土。她没有一丁点儿野外处理伤口的经验,只能无助地揉着脚,试图让自己好受一些;可是随着揉搓,灰尘和污垢陷得更深,令她感到痛不欲生。
抹胸和短裙都被刮破,飘带和背后的翅膀则根本就没带来,迪特丽几乎是赤裸着身体。她不敢躺下或坐下,因为昆虫会爬上她的身体;可是用双脚站立又非常疼,因此只能靠着树轮流切换双脚;她不会爬树,因此更无可能上树休息。在早些年看过的纪录片中,她知道这片草原上满是吃肉的野兽,但现在她担心的不是野兽,而是那些长着人类模样行为却根本不像人类的官员,以及他们凶恶的猎犬……他们邪恶的笑声在她耳边回响,她宁可被野兽吃掉也不想落入他们手中。
她想起那些死去的小伙伴,他们就在她身边倒下,她却无能为力;如果停下来救他们呢?恐怕只会让自己也成为其中一员……一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淌。她拼命掐自己的胳膊,想把负罪感从脑海中驱逐,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午间的太阳暴晒这这片大地,迪特丽感到又累又渴,喉咙疼的要命,上下嘴唇几乎黏结在一起。虽然她躲在树荫下,但汗水依然从皮肤上渗出;她试着舔舐皮肤上的汗水,但这样根本无法解渴。她不知道应该原地等待还是冒险出去寻找水源,无论哪种都有可能被官员和他的猎犬捕获;迪特丽绝望地哭泣着,殊不知哭泣只会让她陷入更加缺水的境地。由于双腿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她不得不坐在地上,用手拨开那些想要爬上身体的昆虫。她感到昏昏欲睡,却不断警告自己不要睡着:一旦睡着,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远处的枪声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立刻清醒了过来。惨叫声伴随着犬吠,想必是哪个孩子正被猎犬撕咬着。她不敢去设想那血淋淋的场面,只得捂住眼睛,好像这样就能避免自己看见一切似的。
她听见猎犬声音越来越清晰,夹杂着官员们的交谈。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留下的血迹极有可能吸引来猎犬。她不想死……她挣扎着站起身,手脚并用地向声音的反方向跑开去。
迈着蹒跚的步伐,迪特丽的移动速度很慢,只听猎犬的叫声愈发靠近,她感到十分焦急。官员们倒是一点儿不着急,他们很满意猎犬的导向,不断奖赏它吃东西。迪特丽不敢想象那是什么,继续在草丛里穿梭;可她很快便绝望地发现,追踪她的猎人不止一个:其他猎人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她无处可逃。
该怎么办?迪特丽没有主意。逃跑肯定没有出路,猎人们站得那么近,稍有动静就会被他们发现……投降能避免一死吗?还是继续躲藏?她看见一只老鼠钻进洞里,立刻伏下身子,要是她是老鼠该多好啊!她用手扒开洞口,直到手指磨破、鲜血直流。她强忍住疼痛,将土盖在身上,试图以此躲开他们的视线。可是就在她刚刚埋住自己的双腿时,她看见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
那是一只嘴角沾着血肉的猎犬。
迪特丽感到浑身冰凉。她立刻转身逃跑,连身上的疼痛都顾不上了。不知为何,猎犬竟没有立刻冲上来将她扑倒,而她也没有心思回头查看情况。她听到官员们的吆喝声,然后绝望地发现自己正跑向包围圈的正中心;官员们像牛仔那样抡圆绳套丢向她。迪特丽很幸运地躲过了绳套,但马上便感觉到腰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她的力气像是被疼痛吸光,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甚至来不及用手支撑身体。她的脸重重磕在泥土里,泥土的气息冲进鼻腔,令她咳嗽不止。她向身下看去,却惊恐地发现一支弩箭贯穿了自己的身体,伤口正不断涌出鲜血。剧痛之中她难以爬行,只能无助地看着猎犬冲向自己。迪特丽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它咬断自己的喉咙。
这几秒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但猎犬最终没有扑上来,像电视中表现的那样咬断猎物的脖子、再将她的尸体拖回官员脚下。迪特丽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官员们收回猎犬,自行走上前来,将她的手反绑在身后,并将一个黑色布袋套在她的头上;她既无法挣扎也无法逃跑。她随即感觉自己被举起来、扛在肩上。一时间她以为他们要放过自己,但她无法放松:扎在腰上的弩箭令她痛苦不堪;虽然她哀求官员取下弩箭,但官员只将她的哀求当作耳边风。
她被扔到车上,汽车随即发动。发动机的嘈杂声中,迪特丽还是能勉强听到一些官员们的交流:
“这是最后一个了吧?都没费多大功夫就全抓到了”
“真是一群蠢货,抓他们连陷阱都没用上”
“是啊,但我还是喜欢用弓箭亲手射杀他们”
“说起来你准备怎么处理没死那个?”
“用烤的吧,不过得清理一番,你不希望吃掉自己的精液吧?”
迪特丽听得浑身发抖。她不想体会被杀死是什么滋味,因此试图逃跑。她翻了个身,却被那支箭搅动伤口,疼得她惊叫一声。她因疼痛而不得不停下动作,同时蜷曲身体避免挨打;可是过了半天也没有人动她,让她觉得自己暂时是安全的。她艰难地蠕动身子,并随着车辆的晃动而无规则地摇晃。经过一个转弯时,一件重物撞在她的背上。迪特丽被吓得停下动作;但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东西再挪动,她终于敢再次移动自己的身体。她被捆在背后的双手摸到了一只冰凉的小手,看来这是其他被抓的小伙伴。她尝试着唤醒他,却发现小手所属的身体已经冰凉而僵硬。迪特丽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莫非她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但她没有任何求证手段,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只有这一个小伙伴死去了,其他人一定还活得好好的;不,他们还在草地里躲藏着,绝对没有人能抓到他们……
由于伤口不断流血,迪特丽感到浑身发冷。她发着抖,牙齿打颤,对抗愈发沉重的昏睡感。身下的血液已经凝固变冷,黏着在她的衣服和皮肤上。就在她终于支撑不住要睡着时,汽车停下了。
孩子们的尸体被搬下车,迪特丽也不例外。绳子捆住她的两只脚踝,她的身体在地上拖动,随后被倒吊起来。已经因大量失血而低血压的迪特丽并未感觉到不适,但是当她察觉到自己被倒吊着、两腿叉开时还是羞红了脸。孩子们被围成一个圈,因此她能看见大部分孩子的样子:他们闭着眼睛,双腿叉开,双手下垂;看见屠夫拿着刀向孩子们靠近,迪特丽本能地感到恐惧。她想要挣扎,可是双手被反绑着、双腿被整个身体的重量拉直,她又能做出什么有效的挣扎呢?她绝望地哭泣着,眼泪顺着额头流进头发。
官员点燃了圈中央的篝火,火焰的光亮代替了逐渐下落的太阳,炙烤着迪特丽的身体。她感到非常难受,不断扭动四肢;伤口被这些动作撕裂,再次流出浓稠的鲜血;由于体力已经到达极限,迪特丽最终停了下来,忍受着脑袋充血的不适和腰部传来的剧痛。借着火焰的微光,屠夫开始处理其他孩子的尸体,他的身影被火焰投影到不远处的岩壁上,呈现出恐怖的怪异。看见昔日的伙伴被剖开肚子,迪特丽被吓得哇哇大叫,直到嘴巴被塞住;她仍呼唤着他们的名字,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个女孩的尸体被解剖完毕。她被肢解成几块,分离了骨肉,然后穿在木棍上。一些大块的肉类则直接放在篝火边烤。剩下的骨头一股脑儿地被丢给猎犬,猎犬蜂拥而至,撕咬着骨头上未被剃干净的残肉,它咬碎骨头发出的声音仿佛一柄尖刀在迪特丽的心上刻下恐惧,她切实感受到被撕咬的痛苦。随后处理的是一个小男孩,他的小鸡鸡被割下来展示给迪特丽。那东西绵软无力地趴着,根本不像官员挺拔的阴茎。迪特丽摇着头想让官员把那玩意儿拿开,官员便将它丢进篝火。
也不知过了多久,孩子们一个一个地被解剖、分割,肉被放在篝火边烧烤,骨头则被丢给猎犬享用。不多时,沾有血肉的骨头就变得阴森而破碎,那是猎犬的杰作。现在,它们正盯着迪特丽,渴望从她鲜活的肉体中分得一杯羹。
官员们很懂得如何满足猎犬,他不时丢下一块烤熟的、抹上香料的肉让猎犬争食,避免它直接扑到迪特丽身上——这可是唯一活着的猎物,要好好处理一番。
酒肉的香味刺激着迪特丽的感官。她一天没吃饭,再加上担惊受怕,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好久。她强忍住口水,告诫自己那是她的朋友,绝不能吃自己的朋友……但生存本能最终战胜了理性,她向官员哀求给她一块肉。
就一块……我只是想活下去……
他们捧腹大笑,将一块蘸着酱料的肉递给迪特丽。可那块肉还没碰到她的嘴就落在地上。一只猎犬及时将它叼走,连香味都没给她留下。
“看来我的狗不同意呢”官员坏笑着说。其他人附和着大笑,令迪特丽感到十分羞耻。
“别着急,很快就到你了”屠夫拿出剪刀剪碎她的衣服。
裸体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双手双脚还被捆住,迪特丽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她试图挣扎,却感到四肢如灌铅般沉重,根本无法移动一丝一毫。猎犬坐在不远处摇着尾巴,似乎十分期待迪特丽的死亡。其他官员也围过来,准备观看这个女孩的绝命挣扎。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屠夫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的头向后仰起,暴露出脖颈。
迪特丽无助地哭泣着,扭动身体,可是却丝毫无法阻止利刃靠近脖子。她几乎能感受到刀刃传来的寒冷,紧张之中头脑一片空白,连如何说话都忘记了。
屠夫蹲下身,瞄准迪特丽的颈窝,将手掌长的刀刃全部扎进去。刀是如此锋利,扎进她的喉咙时甚至没有造成多大痛苦。刀刃封闭了创口,只有几滴血液流到屠夫的手上;但刀刃抽出后,直通心脏的创口中的血液很快便喷涌而出。迪特丽感觉到从颈部传来的剧痛,她惨叫一声后便痛苦挣扎起来,双手在身后疯狂摆动试图阻止血液流出,但这道伤口直通心脏,她的死亡只是个时间问题。剧烈的痛苦令她不顾腰上的疼痛扭动身体、甚至微微弯曲了一下膝盖,但很快便被人拉住胳膊、拽直双腿,无法继续挣扎。喷射只持续了几秒钟便化为涓涓细流,顺着少女的皮肤流淌。她的下巴、脸颊满是血液,浓稠的鲜血灌进鼻腔,让她有一种溺水般的痛苦。她眼睁睁看着血液在头顶汇聚成小潭,她知道那是自己的血液,却无可奈何:仿佛一个被打碎的玻璃瓶,只能任由内容物流出……她绝望地哭泣、呜咽,偶尔挣扎一下,虽然再也没有人压制她,但她已经不剩多少力气了。
官员们围着女孩,等待她死去的那一刻。可迪特丽早就已经大量失血,因此即使被扎破了大动脉,她的血液也没有喷涌而出,只是缓慢流淌,顺着发梢流进土地。这一方面让她蒙受痛苦,另一方面观众也等得有些不耐烦。只见一人抓住她尚未发育的胸部,反复揉搓乳头,试图让女孩性奋起来;可是被痛苦笼罩的女孩哪有心思顾得上?她抽搐着,发出尖锐的喘气声,胸部快速鼓动,试图吸入更多氧气——可就算能够呼吸又怎样?她的血马上就要流干了。
迪特丽感到浑身寒冷,她颤抖着身体,呼吸急促,眼睑前所未有的沉重。她努力眨巴眼睛,想要看清自己身在何处,却因为眼睛被血液糊上而难以睁眼;她所能闻到的全是浓烈的血腥味,就连干燥的嘴巴里也全是血。由于缺氧,她的大脑逐渐停止运转,只剩下些低级神经仍然活跃。最后一丝意识消逝前,迪特丽呜咽着,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还有很多话没有和爸爸妈妈说……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抽搐了几下,随后便彻底停止了动作。
众人鼓起掌来:又是一次完美的屠宰。最具观赏性的情节已经结束,众人散场,找寻自己的休闲活动。紧张的处理工作展开:首先是用清水冲洗她的身体,洗去身上残存的血污,露出少女洁白的皮肤。屠夫忍不住在她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刚刚死去的少女依然柔软,还带着一点温热;拔出插在身上的弩箭,只留下一个非常小的创口;这大大方便了屠宰工作,因为不必费力寻找金属碎片。屠夫剖开她的肚子,刀刃一直划到胸口部位。肠子等内容物立刻流了出来,带着一些没有排干净的血。猎犬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屠夫便把肠胃等内脏切断丢给它。猎犬争抢着、撕咬着这难得的鲜肉,而这一切都被迪特丽半睁着眼睛看在眼里——只不过她再也不会对此做出任何反应了。
接着,屠夫换了一把斩骨刀,将女孩的头颅斩下。不知是不是她还残存着一点神经反射,斩首时她的身体竟然抽搐了几下。屠夫希望自己看错了,而不是发生什么灵异事件。为了确保女孩死去,他用一根木棍插入女孩的鼻孔,搅碎了她的脑组织。灰色的脑组织混着暗红的血液从鼻孔里流出,许久都没有结束。屠夫不想等待,便将她的头颅插在一根木棍上晾在一边,接着去处理她的身体了。
他切开女孩的横膈膜,取出女孩的心肺;女孩的心脏那么柔嫩,用力一捏还能挤出血来,他不明白别人为什么要放着人心不吃喂狗,便偷偷将心脏放在一边,准备自己享用。最后要处理的是女孩的生殖器官,她的子宫被取下,其中还蕴藏着昨日的精液。这一坨烂肉就是女人的生殖器?屠夫每次处理这个器官都有些想笑,毕竟它不像男孩的生殖器那样清晰,还能对挑逗作出反应……算了,反正都是喂狗。他将子宫丢的远远的,免得闻到那股特殊的骚臭。
和其他孩子一样,迪特丽也被切成好几块,然后分离骨肉,骨头被丢给猎犬,肉则用于火烤或者熏制——熏制肉是为了长期保存,以便邮寄给在圣凯妮亚工作的情报局同事享用。
后记
“你吃了我送去的熏肉吧?”
“那当然,味道不错,几岁的?”
“不会超过十二,绝对新鲜……你喜欢吗?”
“当然……在工作之余进行一些野兽般的休闲是很有必要的”
“那在自由市开设人肉店铺的提案……”
“放心,我会搞定的”
“那就拜托你了……我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