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ku】赛耶丝——流浪的库兰塔
汉不常在这种房间里醒过来。卡西米尔的赏金猎人都不常在房间里醒过来。
城镇在远离森林的旷野上,当太阳落下的时候,那里寂静而活泼,动物们,昆虫们,会在夜色弥漫的时候,发出白天听不到的叫声。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反而是一天当中,最为安静的时间。汉几乎是挣扎着才从软绵绵的床铺上爬起来,打开窗户时的“吱呀”一声,在他的耳中听起来异常的刺耳,带着沙土味道的微风吹进房间,汉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看向背后,若有所思。
“他娘的……”
不像是他这样的魁梧的库兰塔男子应该做出的轻轻念叨的姿态,汉抓起一边洗漱架上的毛巾,放进盆里不知是脏是净的水里搅了一下就捞起来抹了把脸,然后抓起地上的一件件衣服重新穿上,还有几块布片和自觉缺失的衣服,汉并没有深究。
“又得被那几个菜鸟笑话了。”过了好久,他才低吼出这句自嘲,打开门这间房的门走出去。
那个火红色头发的库兰塔女人第一次出现在这个酒吧,就在前几天的一个夜里。
曾经的卡西米尔已经一去不返,现在的这里是赏金猎人们的天堂,不过只要有人群居的地方,就会有惹人厌恶的警察,这些掌握着法律这一虚伪权柄的恶棍们和赏金猎人们几乎没有区别,甚至使行生杀予夺的权利并不需要像赏金猎人们一样以命相搏,仅仅只要一些花言巧语,就能让整个国家机器开动起来,让这台破旧不堪,恶臭满天的机器的重量强压在一两个人的身上。
汉对这样的行径全无好感。
好在,与他这样的法外狂徒相配的法外之地不在少数,荒漠和森林的边境那边,乌萨斯帝国正在摇摇欲坠,大大疏于管理的边境可供他们随意出入,于是边境线附近的小镇就成了他们的庇护所,就算追到这里,成群结队的赏金猎人对于形单影只的警察,是不会介意这些家伙脑袋上只够喝上一两瓶好酒的赏金的。
她是个豪爽的女人,一出现在这间昏暗的酒吧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天,正是汉完成一项来自刺客公会——无胄盟委托的时候。当天下午,一位公子哥儿正和她的情妇在马车的轿厢里翻云覆雨之时,汉带着自己的同伴们骑马冲下了山坡,在这些明显经过专业训练的保镖们手下,好不容易才冲散了马队。队伍里无胄盟的委托人,在这位公子哥儿涂满了白粉的脸上留下了无胄盟的记号,确认后就和汉分道扬镳了。汉则是带着马车后箱里的大笔钱财,打算和往常一样挥霍在这间酒馆里。
“你们还记得那个小子的表情吗?”一个小个子抓起盘子里的一枚坚果敲开,“‘别烧我的脸!别烧我的脸!啊啊啊啊啊~’”
他模仿的实在是太过惟妙惟肖,桌上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汉也笑起来。白天的行动实在说不上高明,甚至包括他在内,很多兄弟都挂了彩,但是这又如何呢?就像给他们敷药的老爷子一次次说的“敷药之后,不可饮酒”之类的话,大家都敷过药,也都喝了酒,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倒在酒桌上过,要说有,那也是喝多了醉倒,会成为所有人第二天的谈资。
“来,喝!”
这声豪气干云的呼喝清楚地传进了汉的耳朵,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如果说女人的话,其实这里并不少,谋生乏术的女人们到了晚上,在酒吧里会有很多,她们有的受雇于店主,以姿色敲门,专门攀附贵人,要些名贵酒水和小费打赏,如果想要共度良宵,就得付更多的“服务费”;在这些人之外,更多的是贫苦的女人,别无长处,专门侍候客房里的客人洗浴,起居,以及出卖身体。
如果要问赏金猎人里有没有女人,那答案是肯定的。但赏金猎人中的女人,谁会把她们当做是女人呢?
可是她不同。
装束不同于这个地方的人,甚至不同于这里的所有赏金猎人,她坐在吧台边,毯子一般的裙叉一直开到大腿上,手边摆着鼓鼓囊囊的鞍袋,手里的玻璃杯闪闪发光,和邻座菲林族雇佣兵的木啤酒桶杯碰了一下,仰头灌下金黄的酒液,细嫩的脖颈里喉咙抖动。
她的唇,好像就和她华丽的长发,异族的华服一般颜色,炽热而奔放,大口地灌下酒液不但没有让她呛到,一声快活的长气反而告诉着所有人她对这种场合的习惯。
汉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玻璃杯和金黄的酒液,是自己都不常能消受起的消费水平和味道,而这位外乡女人如此做派,说是不引人注目,怕是整个酒馆的人都不会同意吧。
“你去呀!”“你去呀~”
怂恿的声音从自己的桌子上传过来,火红的库兰塔女人又给自己倒下一杯,汉的眼睛却一时也不肯离开,只是瞥了一眼,看到自己的桌边,有同伴拍着手推着一位萨卡兹的斥候雇佣兵离开座位,这小子平时在这里喝酒手就不老实,要是摸一把送酒女的屁股也要钱,大概他非得破产不可,如今,看来是又耐不住性子,又受了几个同伴的拱火怂恿,把平日里做斥候都没拿出来的潜行本事拿了出来,偷偷摸摸地冲着吧台边的她摸过去。
“这混小子……”他低声笑骂,然后端起酒杯来大喊干杯。。
萨卡兹斥候接近了外乡女人的身后,他并没有着急去碰这一具近在咫尺的娇躯,而是转手摸在她鼓鼓囊囊的鞍袋上,只有一支胳膊搭在上面的鞍袋,料想只要轻轻一抽,不但鞍袋会落到这个萨卡兹斥候的手里,身体也大概会失衡倒在地上,这个即将出丑的画面,整个酒吧的人似乎都不想错过,无人提醒,而她对面的菲林人,此时也举起了酒杯。
下一幕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画面,却是让在场等着看笑话的家伙们始料未及的。
红色的库兰塔女人,臀下坐的是本就高挑的吧台酒座,看似不经意的一次转跷腿的动作,正将修长的腿扫过了这个身形瘦长的萨卡兹斥候前探的背上,接着就是膝盖弯和另一条腿的膝盖制住了那只打算作恶的手,然后若无其事一般,举起杯来和面前的菲林人碰上。
这一瞬间,酒吧里声音就像是一条被脚步截断了的小溪,突然的低下去了几秒钟,而后又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响起。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那样的力量,就算是用这股劲扭断这家伙的手臂,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看着靴子在萨卡兹斥候的脖子上一脚踢开的动作,汉扯下面前盘子里的一大块兽肉,一边喝着酒,一边想道。
确实,这是个有趣的女人,就是不知道她在这里能停留多久。
女人,汉见过很多,可是都和他没有什么缘分。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他不想像那些衣食无忧的,移动城市和村庄里的男人一样,过安逸简单地生活,甚至把传宗接代作为最大的责任,生就在这样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长大虽然不是本愿,汉却自认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做随心所欲的事情,活自己随心所欲的样子,不被名为“家庭”“责任”这样的字眼牵绊,于是,坏就坏在几乎没有任何女人能够死心塌地跟随这样的一个亡命之徒,好也就好在只要有了大把的货币,就不用只是和同一个女人同床共枕。
——或许,在多年的同伴死于非命的时刻,他才会对自己的生存方式有所动摇。
——好吧,在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口袋里所有值钱的都被昨晚的女人拿走了的时候,他也会动摇。
“臭娘们,醒得可真快……”汉心里骂了一声。
“汉。”他身边的一个老猎人低声说。
“怎么了,霍克……”
他假装说着醉话,目光散漫地投过去,看到是这个老家伙颤巍巍的手卷起一卷厚厚的烟卷,从靴子底擦起火来点着。
这双看起来无缚鸡之力的苍老的抖手,且不说已经命中过多少卡西米尔雇佣兵的脑袋,这个一两个月都不肯抽一次旱烟的老猎人,今天卷的这一卷,是汉在认识他之后卷的最大的一卷。
“怎么回事?”汉很是奇怪。
烟点着了,老家伙用舌头润了润嘴唇,欲言又止似的摆了摆手。汉皱了皱眉,还是转过了身去,看着吧台边耀眼的火红一束,眼睛里满是跃动的焰光。
第二天,和他预料的一样,她没有再出现。
因为有人取下了某个已经开走很久的移动城邦里的一份尚未失效的悬赏令,令人眼馋的赏金上面,没有人再比昨晚酒吧里的这群醉生梦死的赏金猎人,更熟悉这个女子的画像了。只是悬赏令已经失色,黑白的色调加上褪色破碎的色块,就像是一场告别会。
“汉,”老霍克擦着猎枪,“要做吗?”
“如果因为她昨天出现在这里就要去追,和想跟着太阳回家的傻子没什么区别。”他皱了皱眉,“我一向不喜欢大海捞针。”
“是吗。”老霍克点了点头,径自走开了。
这一次的委托实在是太长。无胄盟的刺客们总是神出鬼没,在暗影中策划着一切,汉并不喜欢这种在别人的支配和监视下工作的感觉,但是好在他们并不是经常找上门来,一场酣足的酒宴就足够驱散一切忧愁。
有的事情记得住,有些事情却忘得快。
而这些忘记的并不是真的忘记,而是需要一些“钥匙”才能打开的记忆之盒,这样机会并不多。
对于汉来说,他是幸运的。
“伙计,”他问,“这里的人,是不是太少了点?”
他几乎没有过早回来的时候,不算有钱有势,又不肯早点到酒吧来的人,自然是没什么机会坐到吧台前面的,可是今天不同。整洁干净的地板,和之前一样的灯光,却因为空无一人的大厅显得那样静谧,让酒保擦酒杯的吱吱声比以往更加刺耳。
“他们都死了。”酒保放下杯子,一字一顿,“出门往东,能找到的都埋在那了。”
旧卡西米尔军队篡权时,因为没有足够的粮草养那么多娇贵的公子兵,在攻破移动城市后,在那里活埋了所有俘获的士兵,现在已经成为这个边陲地带为数不多的坟场。
“死了?”汉又念了一遍。
那不完全是生命终结的意思,同时也有“结束赏金猎人的生活”的意思。
“只是我一个人喝,也太没意思了。”汉苦笑着端起酒。
“你想多了。”酒保做了个深呼吸,眼神向着吧台的另一边示意。汉向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在阴影里还藏着一个人。
恍然之间,汉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嘿。”他说。
她的手里还是持着玻璃杯,可是整个人已经不像上次那样闪闪发光,一样裹着红袍的女子就像是一块即将燃尽的焦炭,只因为填上了的黑灰色破败的斗篷上,全是斑驳的血迹。当她把冷淡的眼睛投过来的时候,记忆的盒子就这样被打开,当时看上去大相径庭的悬赏照片,此时活了过来,就坐在距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静静地喝着加冰的烈酒,白嫩的脖子鼓动,在汉看来就像是把一团烈火装进腹中。
“汉。”她说。
“什么?”
“你的名字。汉,对么。”
“……是。”突如其来的问候,汉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做出了诚实的回答。
“对,你就是‘汉’,我记得你。”她从斗篷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拍在了吧台上,甩向他的方向,汉接下来,是一个盒子,他非常熟悉。
“老霍克……”他喃喃道。
“是你……杀了他们。”汉眯起了眼睛。盒子是老霍克最珍贵的卷烟盒子,里面还有很多烟叶和烟纸。
“但是没有他。”女人静静地饮酒,斗篷上的血迹在黑暗中看上去越发沉重,“卡西米尔……再次陷入战火了。他回去了。很多人,都回去了。”
“还有很多人……”她接着说,“我杀了他们。”
“……”
汉沉默着。
“我还以为……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他说。
汉的声音回响在这里,这间空旷的酒吧,曾经人声鼎沸的所在,如今只有简单的回声孤独寂寥。
“是吗。”冷冷的回复。
“我没有家乡,”汉喝了口酒,继续说,“或者说,我很羡慕,那些家伙谈起‘家乡’时候的样子。他们看起来……很有感情。”
“你不会记恨我。”她说。
“我们都是要死的,只是怎样死去,我不会在意,这样的道路,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汉说,“我来里是因为无处可去,你呢,库兰塔的小姐?”
“……看来还没人告诉你,不要问太多关于女人的事情。”她终于把头转了过来,那张脸上皱眉的样子看得汉心神悸动,“你可以叫我……赛耶丝。”
“赛耶丝……”
“老板,给我来一……”
一位不速之客撑着门铃声走了进来,很明显他是有所观察的,因为在这两位仅有的酒客看过去的时候,刚想要休息一下的第三位客人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不,我不是……别,别杀我!……”
然后落荒而逃。
汉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对方,赛耶丝虽然已经把手放进了斗篷里,在看到对方风一般扭头就跑,门外的夜空还回荡着“别杀我”以后,都不禁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你看这小子吓得……哈哈哈哈哈……”
“……其实这对我来说,还是挺伤心的好吗……”赛耶丝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比较担心,他会不会回去叫到一些麻烦的人……”
汉继续咧着嘴笑:“没关系,那小子我认识,是个怂包,不用鸟他!知道吗,赛耶丝,如果不是他们都走了,之前我完成了‘工作’和他们碰面的时候,都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那就是谁干的这票最大,谁就请整个酒馆的人喝一杯。——可别告诉我你来这里之前,干了一票比我还大的。”
“我,只是个——”赛耶丝拍了拍自己的行囊,里面的书卷和钢刀沉闷不响,“如你所见,旅行的人,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生财之道。”
“我就知道!”
“不过今天,你想碰面的那些人,可都不在了。”赛耶丝微笑。
“比起和只会吹嘘或者奉承的家伙们分享,和你这样的人说话才是最好的,至于那些家伙,就只能等战争结束的时候向他们好好说说,让他们怪自己运气不好了!”汉说完,一口气灌下了杯中的酒液,豪气干云地喝道,“伙计!今晚的酒钱我请了!”
“好。”
酒保没有像之前人声鼎沸的时候那样拿出相同激动的声音,只是点了点头,也许是两个人喝不了多少酒钱的缘故。而赛耶丝拿起了行囊,举着杯子坐到汉的身边。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不会在看到那张悬赏之后跑过来寻死,还会回到这个地方来。你和那些肤浅的人并不一样。”赛耶丝拿出了书卷,向汉递过杯子,“现在,如果我想知道你的故事,你会怎么告诉我呢?”
“你会写下来是吗,也好。”
“旅行者如果只是旅行,就太无聊了不是吗?”赛耶丝莞尔。
汉打了个长长的酒嗝,举起刚刚斟满的酒杯,“好吧,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得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
“哇,老大!这么厉害!”
“那,可不咋的,老大这样的厉害角色,还不是手到擒来?”
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汉只是微笑。
确实如他自己所言,和赛耶丝交流,确实要比和周围的小子们说起话来,要舒服上太多。当然,“赛耶丝”这个名字,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他们,即使小子们再求他,他也三缄其口。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遇到这个让他能够敞开心扉的女子。
“我赌这杯酒,你刚刚说的不是实话,”赛耶丝笑着,酡红的面色和他们第一次对上眼神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妩媚,“你的眼睛,和刚才不一样。”
“是吗?”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露出懊恼的表情来,将杯子里面的酒一饮而尽,“你说得对,我当时……”
他不止一次地陷入回忆,因为距离这样的对话已经很久,也是今晚自己多灌了几杯,漏了点口风,再加上耳根子软,经不住几个小子的请求,但是好像自己这在有意的隐瞒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故事,反而好像比起之前自己略带夸张的冒险故事更受欢迎。
别看都是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一群小子,嘴上说的都是什么“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有兄弟,要女人有什么用”之类的浑话,可果然一到了女人的话题,他们才会放开了说。
战争还在继续,赛耶丝曾经说,这里总有一天还会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汉也这么期望,但是为此花费的时间似乎长了一些。在那之后,他接了一个大单,在设施边境和一些其他的雇佣兵镇守无胄盟的某个重要地标,花了很长时间的时间,才得以重新回到老地方的酒馆,谁曾想,不过数月的时间,酒保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曾经的笑容,那天他踏进酒馆的大门时,看到的酒客相较之前有增无减。
人,和大都以前不一样了,但气氛却是一如既往,在无法之地,一群法外狂徒的狂欢。
唯独缺少了那一抹诱人的红色风景。
他们就在这里开始,从记述者与倾诉者的角色出发,在酒精的催化下渐渐不再控制,只是单纯地把一切事情的动机都推给酒精,倾情地笑着,哭着,发泄着那些无处可去的情绪,在失控的昏暗之后,从酒瓶堆里醒过来的汉看到换班的酒保递上的酒单,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场疯狂的梦。
或者就把它真的当做是一场梦吧。他想,嘴巴搭上酒杯边缘。
但好像,并不是他一个人想就可以的。
“你又要,回到那样的生活里去了吗?”
她的声音,响在汉的耳边。
“哎,老大,怎么啦?”看到他放下酒杯站起身,一个小子问道。
“啊,嗯,有点闷,我去透透气。”汉的眼睛就像被扯住了线的风筝,这个声音他很熟悉,他听过太多次,也在梦里听过太多次。健步如飞,她跨上吱嘎嘎直响的楼梯,在客房过道的黑暗里左顾右盼。
“这边。”
一双手和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带进了一所昏暗的房间。除了她不会再有人这么做。
“你回来了。”汉紧紧抱着这具主动而火热的娇躯,不再遮掩,几乎要把自己融进对方的身体里去一般不肯放开。
“可是我就要走了。”
赛耶丝笑着,她的技巧也是汉有所一见的,尽管还是被拥抱着,她还是不着痕迹地和这个男人拉出了一些距离。
“……”
汉被她的话击中,看着对方映着昏暗油灯的眼睛。
“至少,让我记住你的味道。”他埋下头,把不知所措的表情藏进女人的发丛中。
旅行的人,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他和她一样,是没有家乡的人。
为了记住她的一切,就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不使出浑身解数来的话,大概汉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吧。
“真是着急……就那么想要我吗……”
女人笑着,在男人胡乱的抚弄之下,循着身上衣服的扣点,一点点地解开,男人继续以着急的动作,让嘴唇落在她现在为数不多裸露在外的香肩,锁骨上作为赔礼,热情从男人的身上,伴随着酒气一起升腾,女人在煎熬之中堪堪卸下腰带,丝毫不逊于男人滚烫的肌肤越来越多地暴露出来。
“当然……你可不知道,要是我说还没和你上过床,会被那些小子笑成什么样子。”
汉被对方拉着右手,左手只能抄进裙毯破绽的边缘里,去寻库兰塔女人挺翘丰臀里的深沟,没想到对方的右腿就这样屈起攀上了男人的侧身,汉心领神会,大手拂过女人的大腿,把带着女人体温的长靴轻松剥取下来。
“我可还没同意你……把我的事情说出去……”
赛耶丝拉扯着自己的衣服,手掌挡在汉的胸口,那是一份赤色曈中不可违抗的气息,她操纵着男人的身子,周旋半圈,送出手将早就迫不及待,已是赤身裸体的男人推倒在床上。
接下来的,是短短数秒的脱衣秀,比起那些地下酒吧里,在无数人面前灯红酒绿的钢管脱衣舞者要迷幻太多,月华与灯辉恰到好处,脸上带着五分的羞涩,五分的诱惑,左膝高高地抬起,细细瞄着男人的身子,踏在那健壮颤抖的腹肌上,听着汉像是痛苦又像是愉悦的声音,赛耶丝又微微笑出来,慢条斯理地褪下这条腿上剩余的长靴。
“疼吗。”褪到了膝盖,赛耶丝停下了动作。
“疼。”汉同样笑着,“疼得都快涨破了。”
女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意思,鞋跟加重了一些力量,牵动钢铁一般的腹肌皮肤上出现了红色的印痕,靴子终于褪到了脚踝这才离开对方的身体。覆身的紧致长袍在腰带离开之后松垮地搭在身上,赛耶丝只是轻轻一抖,双手在背后不知释放了怎样的魔法,深层带血的一位璧人就这样伴随着丝绸划过肌肤的窸窣,与男人坦诚相对。
“你在……流血?”汉看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女子躺在自己的身边,柔荑抚在自己的小腹,提出自己的问题。
“这是我的天赋,如果因为这样就怜惜以待,我可不会答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气,女人的脸靠近了已经擎天的肉柱,纤手在虬结坚硬的肉皮上搓动起来。
“哧溜。”女人的舌头在油亮的顶端点了一下。
“害怕了吗?”汉控制着那里的肌肉,让完全启动的肉茎在对方的面前晃了晃,随口调侃道。
“怎么会。”女人爬上床去,靠到汉的身边,手指不离,“不如说,看到这样的东西,反而还有些期待呢……”
“那还等什么呢。”
男人一把搂过女人的身子,让她娇笑着跨坐在自己的股间,底下身压着整个阳具,丸袋下接触到湿润的草丛,许久没有尝过女人味的汉心中旖旎。
扶紧了塞耶丝的大腿,上面还有刚刚脱下的长靴口的浅浅勒痕,看起来,对方似乎也和他一样的焦急直起腰,汉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分身,为女人游刃有余地降下腰臀,身下早已泥泞的小口所吞下,在锦缎一般的小腹肌肤上顶出不和谐的凸起,让这具汗血宝玉的身内逐渐被感知。
“棒极了……”
即使对自己有着完全的自信,在看到被完全吞没的情景,而对方的身体却还是自觉深不可测之时,汉还是忍不住开口称赞,或者说,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女人的身体如何,因为那是实实在在的爱恋,本不该存在他这样的浪子的思绪中,也不该投放在一个旅行者的身体上的感情,只是如何记住,确实要花费一些工夫,那就要从接下来的行动开始。
“怎么样?可别……太早就撑不住。”塞耶丝扬了一下头发,还撩去了鬓角的汗滴,手掌撑在汉的腹肌上,看起来,她也确实没有那么游刃有余,当然,无法沉浸在性爱之中,对对方来说才是失礼的行为。
汉点了点头,要做骑士,没有体能的支撑可是做不到的,而这一点对于库兰塔人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在身体上本就优越与一些其他种族的身体,无论是体能还是极限,不但能够支撑地更久,快感则更强烈。迎宾的汁水已经走过一遍体内的贵客,流出到外面来了,汉有些不耐烦地抚上了女人的胸乳,下体挺了挺身子,销魂蚀骨的娇声之后,真正的战斗才拉开了帷幕。
已经是没有什么可以详细述说的画面,那是金银两色的光华下活色生香的春宫图画,两股热情交融在一起,从分分合合的股间开始放肆泛滥。也不知是她的身体同样地紧致,还是塞耶丝有意为之,骑士的肉穴一刻不停地紧绞着男子的下身,只是脱衣时短短的刺激,竟就能让这具身体放浪至此,本打算好好享受这份被动的汉也没有能把持住内心欲望的驱动,双手箍住对方的后腰,一点一点地配合起来。
女人的淫声浪语不绝于耳,男子的低吼呼吸也异常粗重,他们偶尔四目相对,便就吻作一团,有时深入得恰到好处,才分开唇瓣。塞耶丝的私处,在汉的征伐下汁水四溅,汉的一切,也好似被挤压到头晕目眩。
这是开始的一夜,也是最后的一夜,直到汉翻过身来,死死地把塞耶丝的身子压在窗上,已然是一副控制不住的模样之时,床头的油灯才想起了时间的流逝,摇晃了一下,在两人的脸上丢过一瞬的黑影。
“哈哈……想要射了吗……嗯……”
她满脸的汗滴,已经来不及去擦拭,因为双手在男人的肩背,身体在进攻下不断地摇晃。
汉没有回话,他闻到只属于她身上的血气,只属于她的汗水,只属于她的爱液,只属于她的娇吟,还有她摄人心魄的话语,明明是在提问,小穴里缩动颤抖的频率却在加快,没有任何的安全措施,他们心知肚明。当自己的汗滴流过自己的下巴滴到塞耶丝的唇边滑走,她同样感觉到了,从舒适的享受中睁开了眼睛,嫩红的小舌头就在那里舔了一下。
尽管心知肚明,才要走到这一步。
不应该倾注感情,否则射精的快感会像是把整个脑海都清空一般施放,汉此时能想到的,却只有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出去,给这个到此为止,只有三顾之缘的女人,然而对方的身体里,高潮的紧缩还在挤压着他,他要留给女人的东西,可能也只有这些而已了。
“啊……真好。”
松开如水的娇躯,他躺在塞耶丝的身边。如果是那些风俗女人,此时就应该挣扎起来,向他讨要更高的价钱,再去浴室清洗身体了,而这一次,他听到的是这句话。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你真的……不能留下吗?”还是说出了这番话。
“不能。”
也许,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我不能停留在这里……”她的胸部还在起伏,为了说话和恢复呼吸,思绪却已经飘向了天边,“我没有故乡,卡西米尔,没有能让我安定下来的地方,我只能不停地走下去,只为……找到我想要的。”
“……我不会忘记你的,”汉长吁了一口气,“你呢,会忘记我吗?”
“会哦。”她翻了个身,枕着自己撑起来的手臂,侧着身子看他,“人的记忆是有极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忘掉一些事,除非……能有什么能够把它挖掘出来。”
“……”
“比如,什么时候我再路过这里,如果还没变的话,我就说不定还会想起你来,不过如果这里变了,或者……”
“或者什么?”
她笑起来:“或者……我在这里和一个比你厉害很多的库兰塔人做,也会忘掉你而记住他也说不定哦?”
“那好吧……”汉叹了口气。
“我就试着让你的记忆,再深一点好了!”
“呀哈~”
汉翻过身,再次把这个笑容满面的女子搂紧,她没有拒绝。
今夜,她从未拒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