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声乐课的时候,我注意到天堂真矢一直在练声的间隙里清嗓子。
非常过意不去的我趁着下午课程结束的当儿跑出去买了姜茶,回来的路上因为担心太辣,又买了蛋糕来配合。反正基本上拿什么食物给她,她都会很开心的吃掉,真不知道这个可恶的女人是怎么保持的身材。
提着蛋糕的时候偶然注意到,这家店的点心似乎也是我的头号粉丝送来过的慰问品。
打开手机用力向前翻旧推来验证的结论,确实,就是去年下半年送过来的东西,我还拍了照。大多数ta送来的食物我都会和工作室的伙伴们一起分享,虽然作为偶像随意食用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是危险的,但这位老熟人送来的东西大家都已经习惯。为了感谢ta一直以来的支持,几乎每次我拍照片发出来的时候都会让ta送来的那一份入镜。
这样一想就更在意了,去年的话也就是我们已经入学之后的事情,虽然现在要买到一家特定的商店的点心也不一定需要自己排队,外卖和配送人员完全可以满足需求,但我总觉得这不是纯粹的巧合。
敲开天堂真矢的房门,递上食物的时候,毫不意外的看到她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幸福表情。
“这家店的蛋糕很好吃呢!就是让西条同学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
总是周到的敬语,果然是已经吃过这一家的,是说如果没有人赠送的话我大概都还没吃过。
“啊,你喜欢就好,姜茶的话趁热喝吧。”外带用的纸杯摸起来还是温热的。我有点别扭的扭过头。天堂真矢把纸杯和蛋糕在桌上摆好角度,用手机拍照。
很难想象她在推特上发食物的美图,并且配上今天吃了什么什么真好吃之类的台词。说起来这件事,作为艺人的我倒是经常做。
我看着她拍完几个角度以后,拿勺子在蛋糕上来回比划。
“怎么了?”
“我在想要怎么切开可以把蛋糕分成大小相等的两块。”天堂真矢微微皱起形状好看的眉毛。“这样沿着中轴线分开的话,每一块过于薄了容易倒下去。横着切开又很难分得均匀……”
应该是圆形蛋糕的1/8切片,点缀着鲜红色的静冈草莓。因为是店里今天的推荐,所以买下的,草莓季的当季产品。
“为什么要切开……啊”话说到一半突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理所当然的,我买蛋糕过来只是要送给她,并不是打算和她分享的。
但是天堂真矢,看起来是很认真的在烦恼的样子。
“那这样,与其要把蛋糕完全均匀的分开……分开以后的效果我们俩都满意就可以了对吧?”怎么我也跟着她一起犯傻……但是看着那个天堂真矢期待正确答案的眼神望着我,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你就……尽你的努力,把蛋糕分成你觉得理想的两块,然后让我先挑选我中意的一半。这样我们俩应该都满意了?”
她愣了一下,然后很灿烂的笑了起来。
“就按你说的做,西条同学。那我就这么切开了哦。”小心的比划了一下蛋糕的长度,她用勺子切出一条弧线。
起码用眼睛看来,我分不出哪块比较大,于是拿了没有草莓的半边。天堂真矢反复和我确认,真的不需要草莓么,这一块看起来会不会有点小,我肯定了2次不改变选择之后她才一脸满足的双手合十说“我开动了”,然后开心的享用了起来。
真是的。
感觉蛋糕比我想象的还要甜。
又或者甜美的是和她共度一段闲暇时光这件事情本身,虽然难以置信,但我已经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客观存在的事实。
无论甘美还是平淡,时光总是不以意志为转移的匀速的流过。
又是新的一周。
“所以说那个人这次居然没有参加抽选么——!”发出了连天花板上的灰尘都被震落的叫声,工作室的小姐姐被我吓到弄掉了鼠标。
“很遗憾呢西条小姐……仔细检查过了,似乎从这一位开始参加活动以来这还是头一次没有参加抽选的情况,”我的助理用一种很遗憾的口气说,“明明是久违的现场活动来着……”
明明是……沉寂了很久以后初次的现场活动……
明明之前都会参加抽选的。
每个人可能都有过类似的感受,曾经热烈的喜爱着的事物,突然有一天就失去了兴趣,让它在记忆的深处逐渐蒙上灰尘,只在偶然清点回忆时,漾出甜蜜或是苦涩的余味。仿佛是作为成长的一部分那般,人们有时候会把这种状态称作“毕业”。
在我开始在意ta是不是已经从我这里毕业的时候,ta从推特上给了我否定的信息。
因为工作安排不能去克洛子的现场真的非常可惜,所以这次没有参加入场券的抽选。希望更加需要的各位同好可以如愿以偿的抽到~
ta这么写道。
边看着手机边走出工作场所的我调头飞跑回去。“招待券还有么?圣翔祭的那个!”
工作人员遗憾的向我摊摊手,是的,多出来的券我全都拿来抽送了,只是学校内部的活动,当然也没有刻意留下备用票。
“我去找找同学看有没有多出来的,有的话帮我给那个人送一张!”我转身跑出去,刚好赶上回学校的电车。
即使很遗憾的去不了,ta应该也会想要招待券的纸质票券作为藏品的吧。
这么想着的我,脑子里划过的竟然是天堂真矢的声音。
“和西条同学两人单独出门还是第一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今天能成为一个纪念日。这个公演的副券我要珍藏起来。”
那张票根后来我也没有随手丢掉,而是小心的收藏了起来,因为是超稀有罕见的演出所以当然要好好珍藏——当时是这么和天堂真矢说的。
我急匆匆地跑向宿舍。虽然现在回去也不可能再出来把招待券给工作室的姐姐们的,但我还是不由自主的焦灼,如果问得晚了同学也没有多余的招待券了,那要怎么办。
妆容精致的照片,或是限定演出的票根,我从小到大不知道拥有过多少。
但是从那一天开始,我更加懂得珍惜,它们所代表的每一个瞬间的意义。
猛地推开星光馆的门,闷头向前冲的我和一个柔软的身体撞了个满怀。
怎么又是她!
天堂真矢被我撞过来的冲击力震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稳稳的抱住我。
“西条同学今天回来的比平时早呢。”她向我露出沉稳的微笑,和平时练舞一样,手臂环在我腰间带着我转了一圈,换成并肩向寝室内前进的姿势。我搭着她的肩膀喘气,调整剧烈运动后急促的呼吸。
“天堂真矢!”
“哎?”
“你这还有多出来的圣翔祭招待券么?”
“有的啊,”她打开房门,我看到她书桌中间端正的躺着一张招待券,然后她又从抽屉里把其他的也取出来。“西条同学需要的话不用客气,尽管拿去用吧。”
“只需要一张就可以了,merci。”我从招待券中随手抽出一张。“我想你应该也需要邀请家人朋友过来看看我们的演出?”
天堂真矢没有回应我。
我抬头望着她,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有些迷惑的望着招待券。印象中从没有见到她露出这种表情,哪怕是输了revue的时候,她都是一脸沉静,果决,毫不动摇,甚至还可以安慰哭泣的我。
但现在的表情让我只想用力的抱住她。
然后我真的这么做了,用尽全身力气的狠狠的抱住了她,为了弥补身高差距我踮起脚尖,手臂紧紧地环住她的肩膀。
“……Claudine?”
天堂真矢不解地喊了我的名字,她没有避开,也没有后退,迟疑了片刻,她的双手抚上我的腰和后背,轻轻地回抱着我。我稍微放松了力道,双臂下滑,踮起的脚尖也放下来,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谢谢……原本我确认了父母的工作档期,应该是来不了的,既然西条同学这么提醒了,我会正式的去邀请他们……以及思考一下其他的可以招待的朋友。”大概是因为两个人贴得很近的缘故,天堂真矢将音量放得很低,她用叹息般温柔的语气,在我的耳边这么说着,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背。
“嗯……也谢谢你给我的招待券……”没有松开环着她的手,我同样压低了声音。
应该是已经到了熄灯时间的深夜里,我们就这样互相拥抱着,窃窃私语。
“西条同学,是有不少人想要招待呢?”
“是粉丝啦,我把招待券作为给粉丝的礼物抽出去了。”
“这样啊,是招待券的数目不够吗?”
“也不是……说起来有点奇怪吧……”想想对她也不是不能说的事,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的告诉她。一时的冲动之后害羞的我感觉完全无法面对她的视线,只能将烧红的脸藏在她的肩膀上,借由客观的叙事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一定会很感谢你的。”听完我的描述之后,天堂真矢像是思考了片刻,然后用温柔但却十分肯定的语气这么说。
“应该是我感谢那个人……”脸埋在天堂真矢的衣领里,我发出闷闷的声音。
“你的心意她一定已经收到了,不是额外的送出了很多次纪念品和抽选的票券么?”天堂真矢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把我从她的颈窝里拔出来正视着她。“作为一个经常抽不到演出门票的人,我甚至有点羡慕呢。”
我想一定是她现在的笑容过于迷人了。
受到蛊惑的我,不由自主的向她靠近。真矢站直了身体,指尖掠过我的鼻梁,拨开一缕散乱的发丝。然后——和练习过很多次的舞台上的借位演出一样,托起我的脸。
我闭上眼睛,两手勾上她的脖子。
借位的时候会用手撑开一点距离不会真正的接触,我很熟练,天堂真矢她也一样,从没有尴尬的失误过。以至于真的想要碰触对方的时候,反而感到一阵陌生。
在她温暖的双手引导下,我缓慢的向前。先是轻轻的鼻尖相触,像是定位的讯号。我们和共舞时一样默契,同时向自己的右边侧过头。
……不可思议的柔软。
天堂真矢的唇形,以一个年轻的女性来说几乎是是冷硬的,此刻触觉却给了我与印象中大相径庭的反馈。为了确认一般的,我稍稍离开,再度碰触描摹着她的唇线。
这是“只有我知道的天堂真矢”——
贪婪的我,想要知道更多。
但天堂真矢更加强势的,没有再给我片刻离开的机会。捧着我脸颊的手指用力,她紧密的贴合着我,双唇上感到一阵湿热,她甚至伸出舌头轻舔着我的嘴唇。
不甘示弱的,我迎了上去,沉迷于和她的交锋中。
忘了招待券的事情,也忘了呼吸,小规模的战斗最终以区域内的氧气不足而告终。
耳边是同样急促的呼吸声,天堂真矢面色绯红,眼神闪烁的望着我。
努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慌乱,我慢慢从她怀里离开,想要后退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腕,非常用力的,握得我的手隐隐作痛。
“我……我把票拿上……”在一片混乱的思绪里找到了这根救命稻草,我扭头看向桌上的招待券。
“是我失礼了,西条同学。”她放松了抓着我的力气,深深的低下头。
我把招待券塞进口袋里,深呼吸。
她维持着道歉般的姿势,双手捧起我的右手,灼热的唇印在我的手掌上。
“顺序上可能有一点错误……抱歉。”
反握住真矢的手,我拉着她直起身来,压榨出今天余额不足的勇气,与她面颊相碰。两个人都是火热的。
“没关系的……”
不如说是,我早就渴望着这么做了。
天堂真矢飞快的展开手臂,很迅速的拥抱了我一秒,然后轻轻推开我。“晚安。”她轻声的对我说。
我压抑住自己想要逃走的冲动,对她回以周到的礼节道,“明天见。”
如释重负的关上天堂真矢的房门的时候,我听见屋里有重物摔上床垫发出的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