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林府。林夫人房中,小丫鬟玉儿畏畏缩缩地跪在墙角,下衣不见踪影,翘臀亮红高肿,一条条尺痕整齐有致,重叠的部分红色更深,深浅交错染成绚丽的火烧云,连娇嫩的大腿也晕上了水墨,手法专业有分寸,臀儿像雨后的玫瑰娇艳欲滴,尽管责打数目不少,却只见红肿未有淤紫,色彩均匀,好看得紧。玉儿抽泣着单手托着戒尺,另一只手悄悄抚上受苦的臀儿,口中抽着冷气,时不时注意着门口,万一林夫人回来看到自己在揉痛处,那就要重新打一遍炒成回锅肉,今天恐怕只能扶着墙,一步一停地走路了。
却说林夫人本姓王,是宰相王黼的小女儿,因为父亲划酒拳输给了圣前大红人林振北,口出胡言,被宋徽宗儿戏般地赐婚给了林总管。酒醒了大家全都傻眼,但君无戏言,王黼只能暗中吃了这个亏,自己酒后闹出荒唐事,家里夫人和女儿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日子过的是水深火热,不过想到事后多半有时机进谗言中饱私囊二一添作五,指不定心里偷着乐呢。林总管则有苦说不出,自己净了身,不能人事,自是没这方面的需求,又听说王家小女儿虽美艳出众,但自小娇生惯养,刁蛮任性,连老父亲的面子都时常不给,计较来也没什么法子,只好当作抬回一个祖宗养着。日子一天天近了,虽王大人家中闹剧不断,两人的婚事也未能添上变数。到了吉日,王小姐哭哭啼啼,被母亲披上盖头,八抬大轿地送到了林府。林府张灯结彩,阵仗大得惊人,蔡太师、梁大总管、高衙内等权臣都到场呈上厚礼,也不知是看笑话还是真心道喜。就连圣上,都亲自来巡了两轮。林总管硬着头皮,可笑地穿上了红袍,在大堂中人揶揄嘲笑的眼光中跟王小姐拜了堂,背上王小姐就急急忙忙入了洞房。因为圣上在场,也没人去闹洞房,酒过三巡大家就散了。不一会儿,仆人们就听到房中传来“死太监”“别碰我”之类娇叱声,还有砰砰着肉声,然后就看到林总管衣衫不整,狼狈地滚出了房门。第二天早朝时看见林总管脸上的淤青大家都强忍住笑意,圣上也过问了两句,林总管面红耳赤,说不出个所以然,圣上反而宽慰了几句,大概是让林总管肚里撑船,忍一忍就过去了。林总管不敢分辩,讷讷应声,心中腹诽,昨晚刚把王小姐放下就挨了一脚,自己想跟王小姐好好说道几句,约法三章,不料王小姐自己扯下盖头,一顿乱拳把他赶了出去,自己不敢动手,不留神遭了一拳,这哪里是忍一忍的事啊!看着王黼一张暗自得意的老脸,心中窝火至极,忍不住哼了几声。
却说王小姐,芳名蓁蓁,“桃花夭夭,其叶蓁蓁”,所谓名如其人,蓁蓁自小聪慧好动,好说歹说识了字,读完了《女戒》,年纪不大时总瞒过老爷夫人,换上男装去街上见世面,逛青楼下馆子听说书,因为不是男儿身,更不担心别人说闲话,每次回家王大人也只是训斥两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反倒是王夫人苦口婆心啼血规劝,让蓁蓁注意名节,不要以后嫁不出去。十二岁那年一天,蓁蓁不到中午便回来了,几乎跟下朝的王大人前后脚到了家,可把王大人王夫人高兴坏了,直呼苍天显灵。从此蓁蓁便足不出户,规规矩矩地做起豪门千金、大家闺秀,王大人自是喜出望外,王夫人却暗感奇怪,召来小姐随身丫鬟问了那天小姐的去处,不过是一家经常路过的青楼,好像是叫作彩羽楼来着,问起发生什么,小丫鬟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王夫人莫名其妙,不过想来都是女子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也没当回事,只是感慨女儿终于懂事了云云。虽然小姐总把自己关在房中,有时还会闩上门,如果仆婢去叫小姐吃饭都要过好久才开门,王夫人本想劝劝,但想与之前胡天胡地、满街乱跑相比,还是这般静如处子为好,也就任女儿去了。
新婚之夜后,林总管就没怎么见过蓁蓁了,不知是因为自己的婚事不敢见人还是什么原因,蓁蓁总是待在自己的房间不怎么露面,倒是除去随身丫鬟,服侍蓁蓁的侍婢换了又换,原本在王家的时候蓁蓁就对家仆要求极苛,现在再加上对荒唐婚事不满的怨气,对林家的下人更是吹毛求疵,林家的下人们都叫苦不迭,若哪天不小心做了错事那可真倒了血霉,男的立马逐出林府,女的会被带回闺房重重责罚,每次出来的姑娘都面色潮红满脸泪水,步脚蹒跚行动不便,当有人问起受了什么时连连摇头讳莫如深,一些之前犯过错挨过罚的前辈也面色发红,羞赧低头。久而久之下人们对王小姐闻风丧胆,随身伺候的差事更是烫手山芋,被赶鸭子上架的倒霉蛋哭丧着脸进去,往往都要过盏茶功夫,才红着脸低头出来,踉跄地溜回自己的偏房。而林总管的工作就是跟在圣上身边溜须拍马,阿谀逢迎,一天有半数时间居君侧,家里多了个大美人后,除了宅中奴婢里小厮仆役越来越少、侍女丫鬟越来越多外,还真没感觉什么变化。林总管也乐得如此,家中下人只要服侍得他舒服自在,调动安排自不关他甚事,连女眷活动的后宅索性都不去了,免得跟蓁蓁费心机打交道,跟着圣上这么多年,早觉女人如蛇蝎,倒宁可去跟梁师成、高俅勾心斗角。平日归家直奔内卧倒头就睡,见到蓁蓁也是远远避开,蓁蓁眼中毫不掩饰的嫌恶鄙夷之色林总管早已司空见惯,颇有几分唾面自干的高雅气节,这份态度让蓁蓁一掌击了个空,于是更加讨厌他了,索性连称呼也省了,一口一个“姓林的”仿佛出了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