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稿]饥荒
饥荒
“四月忙,收春粮,稻谷菽麦满粮仓…”
月光洒进一幢小院,映上周家的匾额,和着有些粗哑的童谣慢慢渗进一片荒芜,那曾是满溢着幸福的稻谷田,也曾经承载过一片令人愉悦的金黄。
少年轻轻拍着躺在自己膝盖上的孩子,口中轻一首童谣,或许是希望这颇为童趣的节奏能把弟弟带进一个比较美好的梦乡。只可惜那个小家伙还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漆夜,眸子里坠了一片黯淡的星河。
“云坳哥,我饿…”
小家伙眨了眨眼,瞳仁闪了一道微光,却不是少年的神采,而是眶中打着转的泪花。
“哎…”
周云坳叹了口气,眼睛扫了扫面前的荒地从随身的袋子里摸了一把炒豆,塞进小家伙嗷嗷待哺的口中。
“嘎吱嘎吱…”
豆子的清香在口中晕开,点亮了小家伙的双眸,却不能填饱咕咕叫的肚子。
“好了云峰…吃完这点就睡吧…睡了,就不饿了。”
周云峰点了点头,在云坳的膝盖上翻了个身,紧闭着眼睛想要入眠。
“云峰哥…”
“嗯?”
“你说,云麓哥在救济所会不会过得非常好?救济所…是什么样子的?咱们…也会被送去救济所嘛?”
一连串的问题让周云坳有些难以招架。对于救济所,在周云坳心里一直是一个问号,他看着饥荒以来,自己的家愈发破败。父亲周海作为整个镇子的大地主,开了粮仓赈灾,却不想这个看起来小小的镇子,一下子变成了贪得无厌的深渊巨口。仓里的粮越来越少,而闻讯赶来的灾民却越来越多。是啊,人,总要吃饭啊,一墙之外的那片土地,已经连老鼠都不敢出门了,害怕被活活撕烂吞吃。至于人,人又能如何呢?浅薄的良知让灾民们尚未做出分食活人的疯狂举动,但那些活活饿死,皮包瘦骨的尸体,却只需要几个小时就成了一具干干净净的骷髅。父亲不让他们出去,更不会让他们看到这一幕,但哀鸿遍野,饿殍满地的残相又岂是不看便可消失的?被灾荒席卷的日子一天天的数着,数着…没有盼头,只有仓里的粮食愈来愈少。
后来,救济所便越来越多,有政府开的,大财主开的,还有不少洋人开的…尽管救济所各种各样,还是让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得以缓了口气。只可惜那些救济所一般只收孩子,那些最大不过十几岁的男孩子。这些奇怪的要求令云坳觉得匪夷所思,但却不曾在意,作为大地主家的少爷,云坳并不觉得救济所有朝一日会和自己有关。
但是现在,自己的弟弟周云麓已经因为家境的窘迫送去了救济所,杳无音信。喧闹的家里也逐渐变得冷清无比,饥荒还在继续,整个世界都死气沉沉的,仿佛蒙了一片灰云,遮了老天慈悲的眼。被遗弃的一角满是苟活的人群,人们疯了一般地涌向那些似乎能挽救自己的地方,尤其是,那些救济所。
“话说…听说那些救济所,天天的救济粮都是一点米菜,还有大块大块的肉啊。”
云峰舔了舔嘴唇,关于肉的味道,他已经几个月不曾尝过了,自己味蕾上的最后回忆似乎还是年节的杀猪菜,被热油辣椒浸透的厚脂,在舌尖上打着转地飘香,透进了云峰的小脑袋,渗出满头淋漓的大汗。
“不知道,或许是官肉吧。”
云坳摇了摇头,揩去云峰嘴角沾着的豆皮,塞入口中。
“睡吧…”
天蒙蒙亮,黎明的白光洒在依偎熟睡的两个少年身上,小说是骗人的,从来没有光阴似箭,即便是睡去,它依旧在慢慢地爬,爬过了一条难得宁静的光轨。之后拉开了新一天的喧闹,清晨起来抢饭的灾民不少,即便是曾经在商场叱咤风云的父亲周海也有点应接不暇。粮仓里的米少得可怜,用来派发的救济粥,也渐渐成了水多米少的救济汤。
但灾民不在乎,被饥饿和生离死别折磨得早就丧失了理智,于是曾经因为赈灾行为广受赞誉的周海,慢慢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小人。
“云坳,过来一下。”
周海走进屋子,脸上的疲倦难以遮掩,身后仍旧是来自灾民们大吼大叫的喧闹。
“爹,怎么了?”
周云坳能看出周海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劲,各种情绪交织在紧缩的双眉上,而颤抖的双唇似乎堵住了所有本应说出的话语。这样的表情周云坳曾见过的,只是出现在母亲的葬礼上,当时的父亲一如此刻,惆怅,忧郁还有一丝,难以言表的悲凉。
“明天…带着云峰去救济所吧。”
“爹?!”
这个消息来的猝不及防,让周云坳都愣了几秒,时间在一瞬间仿佛凝滞,宛如冰霜。
“爹,我们…”
“明天就去!”
周海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只是带着些许难以捕捉的哭腔。
“哦哦!好,爹,儿去,儿明天就…就带着弟弟去,去救济所…”
周云坳苦笑着,转身进了屋子里,去收拾一点仅有的行囊。周海靠着有些腐朽破败的大门,哭声都被身后的喧闹淹没。
是夜,两个孩子只喝了一碗稀粥,便躺在床上,看着星辰闪过漆夜,一秒秒数着自己在家里的最后一段时光。
“云坳哥,咱们…还能回来吗?”
云峰在小床上缩成一团,用被窝压着小小的肚子,想要缓解一点饥饿的难受感觉。
“爹说了,等饥荒过去了,就去救济所,把咱们接回来。”
云坳翻了个身,抱紧了怀里有些瑟瑟发抖的小男孩。
“那…咱们会在那里遇到云麓哥嘛?”
“应该吧…”
两个孩子相顾无言,只是愣愣地睁着眼,等着天渐渐发亮,趁着家的门口还未被饥肠辘辘的灾民团团包围,快步感到了镇口的一间救济所。
“这俩孩子是镇上地主周海的儿子,还有一个云麓也在你这儿,你看看怎么,安排安排。”
救济所并不算大,整个建筑只是用一座废弃的医院修改的三层小楼,一楼挤满了前来领去接救济粮的人群,只是搁着层层叠叠的人山人海,依然能够嗅到空气中饭菜的香气,尤其是那一缕肉香。
“唔…他们说的居然是真的…这里真的在天天吃肉?!”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他们不理解这个看起来环境颇为一般甚至有些破旧的救济所,是怎么能供得起这么多人天天吃肉。
“好了,快跟我走!”
两个孩子被推搡着,像赶猪猡一样,涌进了一间破旧的小屋,没有其他的家具,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小床,床上铺着干枯的草垫,尽量能让孩子们感觉到些许的舒适。
“好了,这里就是你们仨以后生活的地方了,一会儿会有人来告诉你们这里面的规矩!”领着他们的李崇明说着,直接拿走了两个孩子的行李。过了一会儿,领着另一个不大的少年走了进来。
“云麓哥!”
云峰高兴地喊了出来。
“云峰!云坳哥!”
云麓看起来除了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以外似乎并没有受到想象中那些非人的对待。原本因饥荒瘦了一些的少年,如今却变得比原来还圆润了些,壮实了一些,身上的衣服甚至被稚嫩的肌肉撑了起来,勾勒出少年的青春身材。
“云麓,看起来你在这里过得不错啊!”
云坳仔细看了看云麓的身体,视线扫过一片片白花花的皮肉,没有一点伤痕,甚至是磕碰的痕迹,放下心来。
“是啊哥,这些个日子里,这儿的生活要好一些,安心住下吧,等饥荒过去了,咱就去和爹团聚!你看云峰瘦的…”
云麓说着,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云峰的小脸。
“嗯…”
救济所的生活,一如云麓所说的那样,惬意舒适。不仅有足够的食物,还会有专门的人来监督他们锻炼学习,日子过得十分充实。云坳的心却仍然惴惴不安,救济所每天都在收留新的男孩,但物资充足得令人吃惊,无论是共计数百个正值少年的男孩,还是为前来领取救济粮的人们供给物资,每一天巨量的食物消耗却拖不垮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小救济站,仅凭这些,便足以在敏感的云坳心里种下一个问号。他试图去思考这个问题,但最后所能想到的答案总是令他寒毛直立。
“吃人…”
云坳也曾见过那些灾民,在极度疯狂的状态下,逐渐失去了理智,残忍地分食一个刚刚饿死不久的男人。男人的血从他们的口齿间溢出,没有多少脂肪的干瘦肌肉被撕烂扯断,就连内脏都没有放过,被人们吃得干干净净。而即便是这样,被吃掉的也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当云坳被突然带到一件暗室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个救济所是多么的恐怖。
“周云坳!”
一个男人喊着他的名字,胸牌上写着他的名字:李崇明。李崇明把少年连拉带拽地推搡进一件小屋,屋子里满是各种锈迹斑斑的金属刀具,一台金属架立在正中,被一闪一闪地烛光照着,跳动的火苗似乎随时都要熄灭。
“躺上去!”
李崇明用目光示意了一下面前的金属架,推了一下周云坳的背,让他跌在金属架之前。云坳的手撞在一角上,吃痛地缩了回去,却又被人强行压住,纤细白嫩的脚踝被捆绑在金属架的正中,把周云坳整个倒吊。
“不是!你们要干什么!”
云坳挣扎着,将浑身的力气都用来反抗李崇明的桎梏。少年的力气终究抵不过几个成年人的合力压制,很快便伸展成了一个“大”字,以一个逆十字的姿态捆绑在金属架上。
“放开我!你们要干…干什么!”
云坳挺起身体,躯干上的一块块肌肉都绷紧突出,原本平坦的肚子变得错落有致,两块胸肌也变得饱满鼓胀了不少。
“不错,看来这一个月的粮食没白喂,你看这壮实的!宰了以后肯定能在做个四五天的救济粮!”
李崇明的手在周云坳的身体上来回摸索,用掌心去感受一个17岁少年的活力肉体和顽强生命,尤其是这条生命还在为了自己能存活下去而不断挣扎,这样的感觉让这个宰杀了不知道多少个少年的男人无比的兴奋。
“宰…宰了?!不!不要!放开我!快放开我!”
周云坳毫无意义的挣扎让李崇明更是激动不已。他把手按在云坳的胸口,按压着胸膛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年轻心脏,尔后另一只手提了一把尖刀,毫不犹疑,也毫不留情地刺进少年深邃性感的肚脐。
“噫!”
周云坳能清晰感觉到异物入腹的恐怖感觉,冰冷的刀刃和温热的血液交织在肚脐下方,让男孩感觉有些冷,又热的发烫。尔后,刺痛才慢慢灌进周云坳的大脑,提醒着他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个陌生人开膛破肚。
“别叫!老实点!”
李崇明看了看窗外,还好并没有好奇的孩子循着惨叫声来一探究竟。松了口气,转头拿了块破布,塞进了少年的口中。
“老实点!老子就给你个痛快!”
“唔唔!唔唔唔!”
周云坳挣扎着,想要吐出口中的破布,却不想李崇明又是一刀,直接从剑突的下方深深地刺进了腹腔。疼痛犹如潮水,反复冲刷着男孩脆弱的神经,令他的四肢都不自觉的抽搐,拳头紧紧地攥着,五根脚趾都紧绷绷地死抠在红嫩的脚掌上。
“噗…”
只听得一声脆响,刀尖在周云坳猛的压进几分,把少年肚子上的豁口开的更大,随后向上一拉,锋利的刀刃划破少年的脂肪和皮肉,一直开到肚脐上的大洞,殷红的血汩汩流出,顺着一块块的薄薄的腹肌轮廓肆意流淌出来,把冰冷的金属架子都变得温热,满溢着血腥的味儿。几根肠子在绷紧腹肌的高压下咕噜噜地从肚子里捅出来,倒挂在腹肌上微微蠕动,粉嫩可爱,看起来十分健康。
“呜呜…”
周云坳抬起头,被泪水浸湿的双眸死死盯着自己的腹部被人活生生地切开,肚破肠流的样子就像过年时被宰杀的年猪,唯一的区别就是年猪是死的,而自己还活着。
“呼嘶…呼嘶…”
剧痛和紧张凝结成豆大的汗珠,顺着少年颇为帅气的脸庞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刺激着被划开的皮肉止不住地抽搐。眉头几乎要拧成一股,大口大口地呼吸也让周云坳的胸脯颤抖不停。很快,他感觉到一抹温热突进自己的腹腔,比自己肚子里那团纠缠不清的小肠还要温暖柔软,也比自己胸膛里那颗顽强搏动的心脏还要有力。周云坳强忍着剧痛,半睁着左眼,只看到李崇明早已把整个手掌探进了自己的腹腔,开始搅弄肚子的杂乱无章的乱肠,尔后又把这团肠子从肚子里拽出来,凑到鼻尖闻了闻。
“唔…呜呜…”
那团肠子还是鲜活的,在蠕动,在消化。尽管周云坳腹中空空,却仍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李崇明看起来颇为满意,将一团肠子直接扯出了周云坳的肚子,刀刃紧随其后,将肠管一根根切断。
“唔!唔!唔呃!!”
肠子在肚子里被人生生切断的滋味着实不算好受,尤其是每次切割李崇明都会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小肠,以至于一阵阵恶心的感觉令他有些想吐。肚子里没有食物,泛入口中的只有血液的腥气和胆汁的苦涩。周云坳默默忍受小腹传来的拖拽感,闭上眼,妄图压抑泪水。
血液排干,少年的小腹也随之变成了一个空壳,那些饱满粉嫩的肠子都被挖了出去,一同带出的还有周云坳的膀胱肾脏等脏器。鲜红的背肌露了出来,在李崇明眼中颇为诱人。李崇明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却看到周云坳的肉棒早已因为剧痛挺立起来,被深深包裹在一层嫩皮之间,随着急促的心跳来回摇摆。
不过现在不是欣赏春色的时候,李崇明要加快速度宰杀周云坳,才能赶得上转天的救济粮制作。于是刀刃再一次捅进周云坳的心口,沿着两扇肋骨的边缘划开了整个肚腹,肝脏和胃袋暴露出来,在肚子里冒着热气蠕动颤抖。李崇明笑了笑,随后掐住周云坳左胸的乳首,沿着肋骨和胸肌的缝隙一刀刀切下男孩的整块左胸肌,右胸也是如法炮制,周云坳的胸脯很快便只剩下森白的肋骨和脂肪在勉强起伏,左胸的肋间还能看到心脏在噗通噗通地搏动。
“行了,躯干大概处理好了,先把四肢卸了,然后再挖去心脏,比较新鲜!”
李崇明说着,换了把大砍刀,对准周云坳的肩膀关节狠狠砍了下去。
“呃!呜呜呜!!”
虚弱不堪的少年突然被四肢砍断的剧痛刺激了神经,血肉模糊的躯干再度疯狂挣扎扭动起来,心脏在拼命鼓动,让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腹腔又弄了一片血泊。一刀!两刀!三刀!随着最后一声清脆的折断声,周云坳的手臂被砍下,仅靠着系在手腕的绳索,在架子上来回晃荡。
“还挺有活力!肉肯定很好吃…可惜我吃不到啊!”
李崇明感叹着,摸了摸周云坳的心脏,继续卸下了男孩白嫩的双脚。少年的躯干和头颅应声落地,在肮脏地面上挣扎着抽搐爬行,拖着流了一地的内脏,一点点靠着求生的本能向外蠕动。血流如注,就连周云坳自己都不知道,这条仅17岁的命,居然这么的硬,肠子被剖了,四肢被砍了,就连肚子和胸脯上的肉都被切了个一干二净,而少年却还活着,还有意识,还有心跳。
“小子!你做的不错。能挺这么久,挺厉害的,真的。”
李崇明踩住周云坳的背,强行把他的身子翻了过来,不顾那些健康粉嫩的脏器沾满了泥土,只是看着少年肋间怦怦跳动的心脏,用手摸了摸,心脏被手按压得停了一下,随后便开始毫无规律地跳动。周云坳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濒死的青紫晕上他的双眸,嘴角的血也逐渐变得干涸。
“噗!”
“呃!”
周云坳的双瞳骤然缩紧,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了声息。李崇明把手从少年的胸膛里掏出来,掌心握着一颗还在强劲搏动的心脏,心脏里的血泵在他的手上,发达的心肌顶动着他的掌心。
宰杀完成,周云坳身上的肉和脏器很快便送到了后厨清洗烹调,厨师们把少年青春的嫩肉炖成软烂的肉汤,浇在几粒米饭上,派给了一个个前来寻求救济的人。周云坳的肉不知为何比之前的男孩子们更香,竟惹得人们争相哄抢,甚至是开办救济所的老板,都忍不住尝了一碗,并且对此赞不绝口。
大人如此,对于小孩子来说,这晚餐自然更是不可多得。云峰和云麓固然还在疑惑自己的哥哥去了哪里,去问李崇明,也只是被告知“送回了家里。”
“云坳哥…居然抛下了我们,自己回去了?”
云峰有些难以置信,他每晚都幻想着自己可以回家的一天,那天哥哥会领着自己和云麓,一齐跑向在远方对着他们微笑挥手的父亲。这一幕在他心里上演了千遍万遍。
“别瞎说!云坳哥不会这么做的,一定是有事先回去了。云峰你不要害怕,接下来跟着你哥我继续生活下去吧!”
云麓拍了拍稚嫩的胸膛,强装成熟的样子怎样看去都觉得十分好笑。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感,让云峰都觉得身子暖了不少。但这份温暖过于渺小,以至于连李崇明脸上的冰霜都无法融化。
“好了,问完了快回你们的屋子里去!”
李崇明朝着两个孩子摆了摆手,转头拿出一封信件--是下午老板加急送来的信,写着下一个阶段救济所的日程安排等琐事。李崇明一行行读下去,直到最后一行,目光便被纸张死死锁住。
“我听说,今天宰了个17的小伙子肉不错啊,说味道好,口感棒。”
“这小伙子的肉,我们几个老东西可从来没有吃过,而且现在非常时期,吃个人什么的虽然正常,但也要有点理由。”
“你看着安排一下,回来我会带着几个官员去救济所尝一尝。”
“务必办好了,救济所能不能吃到下一笔补贴金,就看这一顿饭了啊。”
笔记很是潦草,看起来老板似乎心情激动不已。很明显周云坳的美味有目共睹,以至于让这些在饥荒时代都不愁吃穿的老家伙们愿意来一品少年鲜肉的美味。
“这人肉…能这么好吃?”
李崇明摇了摇头,翻了翻手里档案册,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救济所才开了多长时间?这里面才几个孩子?外面的灾民尚且应接不暇,要是这些大人们也好了这口…
“算了,想这么多干嘛?有自己一口吃就得了…”
李崇明把档案册合上,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家里那个年方十一的小儿子。竟觉得有一丝不安。
“只希望饥荒快点过去吧…”
窗外,依旧是黑压压的人群…尽管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样子让妈摩肩接踵都变得有些困难。
而屋子里,几个孩子还在互相打闹,他们从未感觉过这般的无忧无虑…没有父母的约束,没有饥饿的折磨,一切都完美的仿佛一场梦。孩子们自然不知道梦是会醒的,只有大人明白。还有两个正在做噩梦的小家伙明白。
“云坳哥…已经好几个月没回来了…”
云峰抱着云麓的胳膊,轻轻咬着牙关,小小的身体在轻轻颤抖,语气中掩盖不住啜泣的声音。
“云坳哥只是先回去了而已!你不要想这么多了。听…听说央城的救济粮…就要来了…饥荒也会过去的…那个时候,咱们,咱们就能回去找父亲和哥哥了…”
云麓抚摸着弟弟的额头,心里却压抑着将要夺眶而出的苦涩泪水。他看到了,看到了云坳被他们开膛破肚的每一刻…那条通往小小暗室的密道,让他曾以为是可以逃离的底牌,但这次在尽头亲眼目睹的梦魇,让这个14岁的孩子永远不能忘记。
“嘶…呼…”
云麓叹了口气,只觉得身上凉凉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入冬了,饥寒交迫的灾民们还在救济所外挣扎苟活,但维持他们生命的血肉,却是来自如他们一般正值青春的少年。
“或许,我也会有这样一天吧。”
云麓仰躺先去,抱紧了怀里的云峰。
“只希望…至少…云峰可以…”
“云麓哥…你在说什么?”
云峰的头紧贴着云麓的胸口,耳朵敏锐地捕捉着那些夹杂在心跳和呼吸声之间的只言片语,犹如夜半梦呓的猫,发出断断续续的声息。
“没…没什么…睡吧。”
云麓轻拍着弟弟的肩膀,不算结实的臂膀在暗暗用力…
清晨的光透进了薄如蝉翼的窗帘,一起送进来的还有冬日的刺骨寒风,和一队急匆匆赶来的男人。
“起床!快起来!”
一个男人把云峰从云麓怀里直接拽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
云麓想要拽住云峰的袖子,却被其他两个人一起压在了地上。
“走吧!”
云峰被这些人连拉带拽地拖出了屋子,只剩下云麓一个人待在小屋里面。
“你们要把他带去哪?!”
云麓大声质问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几个男人,心里满是慌张和恐惧。
“你应该知道啊,每一次屠宰,你小子不是都在好好地看着吗?”
李崇明笑了笑,不安分的手从衣服的下摆伸入,直接抚摸在男孩滑嫩弹爽的肌肤上。
“屠…屠宰?!不!不要!求求你,放了云峰吧!要不!要不你们把我宰了,我比云峰大5岁,肉也比他多,你们班把我宰了,然后放了云峰…行不行…求你了…呜呜…”
云麓扭着双腿,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但压住少年四肢的大汉犹如铁砣一般,令他根本就是动弹不得。
“嗯…你说的没错,你的肉更多,身子也更壮实,我也不晓得为啥那几个老东西点名要吃那个小崽子的肉…”
李崇明的手仍在云麓的肉体上肆意地摸来摸去,嘴角还快速地舔了舔唇。
“不过啊,没关系,反正你早晚也是要变成肉的…早死晚死,不都一样嘛?”
李崇明在云麓的胸脯上捏了一把,尔后一拧,便在男孩白嫩的胸口留下一道红印。
“不行啊!云峰!云峰他才9岁啊!你们!你们好狠的心!连一个九岁的男孩都不愿意放过吗?”
云麓大声喊着,但李崇明却不再理会他了,反而看向了窗外,看向了那群黑压压的灾民。
“你看!外面那些饥饿的人们…就是被你们喂饱的…所以,我个人倒是很感谢你们啊…”
阳光透进了窗子,照在李崇明的眼睛上,竟闪了几点泪光。
“小子,好好活几天吧…我…谢谢你们。”
“但是…!”
云麓还想说什么,但话仿佛是被噎在了喉头,难以吐露。他才14岁,还有数十年的人生可以享受,他还不想死,还想和兄弟父亲一起活下去。但是现在,兄弟已经没有了,而父亲也是生死未卜,云麓感觉自己已是形单影只,甚至没有了一个可以亲近的人。少年呆坐在屋子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放我回去!云坳哥!云麓哥!救我啊!”
云峰还在挣扎着,但一个9岁男孩,力量实在过于弱小。别说挣脱,男孩甚至没有让那些钳住自己四肢的双臂动摇半分。很快,云峰便被送上了一张餐桌,四肢被绑在桌腿上,一旁是一架紫铜火锅,里面正咕噜噜地沸腾着滚汤。几个看起来年纪不轻的男人,正围桌而坐,眼睛一齐直勾勾地盯着被绑在桌子上一丝不挂的周云峰。
“这小子真嫩啊,这年头还能被喂得白白胖胖的,不容易啊。”
一个老头带着金丝框眼镜,镜片上被锅子的雾遮了一层,他拿着筷子,用筷子尖捅了捅周云峰的大腿,随后点了点头。
“这还是俺第一次吃人肉,听说挺好吃的,没问题吧?”
一个看起来粗野的汉子挠了挠头,也用手掐了掐周云峰的小肚子。
“你们放开我啊!!”
周云峰大喊大叫着,但似乎并未影响几个男人的兴致,而是让他们更加兴奋,迫不及待地拿了刀,跃跃欲试地要去割周云峰身上的嫩肉。
“呃啊啊啊啊!”
寒光一闪,刀刃便贴着周云峰的小臂骨剜下一块鲜肉,还没发育的稚嫩肌肉混着一块不算薄的白花花的脂肪,还渗着血水。在冰水里汆过之后,直接被扔进了火锅里面。周云峰的身子疼到抽搐起来,连绵不断的惨叫使得原本尖锐的童音逐渐变得粗哑,汗水混合着满溢痛苦的泪,淌到少年起伏不停的胸脯上。
“这现割下来的肉啊,是最新鲜的了!而且看这小子的白嫩身子,肉肯定不少,今天啊,我们几个老家伙,算是打了牙祭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汉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又从周云峰的身上割了一块腿肉,扔进了滚汤。
“这不还得感谢李先生?要是没有他,咱们今天也没有这口福!”
金框眼睛笑了笑,脸转向一旁的一个洋人脸上,筷子夹着刚烫熟的肉,殷勤地放进洋人的碗里。
“刘先生您过奖了,要不是您的审批,咱也没法建设个救济所啊。”
洋人摆了摆手,手里的餐刀在周云峰的肩膀削下一块肉,烫了起来。
“呃呃…呜呜…呃啊啊啊…”
周云峰还在惨叫着,每一次在身上的割肉都让他痛苦无比,这宛若地狱般的劫难,让少年有些难以支持,有几次疼得他感觉自己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但很快,冰水便泼了下来,强制让少年保持着这该死的清醒。
“可恶…呼啊…呼啊…快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哈啊…哈啊…”
周云峰的四肢已经没有完整的地方,有些圆润的小臂和大腿被剜出一块块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深可见骨,两只可爱白嫩的脚甚至已经被切了下去,做成了炙烤脚掌送上了餐桌。而那些原本深埋在皮肉间的血管被截断切碎,殷红的血流淌出来,顺着桌子上的血槽一路流淌到铁桶里面。失血逐渐严重,周云峰原本白嫩红润的小脸也蒙了一层骇人的青紫。
“这小子…感觉快坚持不住了啊。”
洋人摸了摸周云峰的胸口,点了点头。
“是啊,心跳越来越弱了,估计快要死了,得趁着新鲜,快点入菜。”
说罢,刀尖之间插进了周云峰的锁骨下缘,沿着粉嫩的乳晕和厚实的胸肉轮廓划过一圈,把整块胸肉从周云峰的肋骨上铲了起来。
眼睛男也没闲着,一只手握住男孩因濒死而挺立饱满的肉棒,连带着睾丸袋一起拽了起来,刀刃按进肉棒的根部,切断了连接着的血管和输精管,随后从睾丸袋里挤出一丸淡粉色的睾丸,切断了连接扔进锅里,另一侧的睾丸也如法炮制,而整根白嫩的肉棒则从周云峰的肚子里连着两颗小小的肾脏一起扯了出来,周云峰的下体瞬间只剩下一个小洞,想开了瓶盖的香槟,把腹腔里的鲜血一大股一大股地喷射出来。
“呃啊啊啊!哈啊啊啊啊啊啊…!”
周云峰几乎耗尽了惨叫的力气,哀嚎逐渐变成细若蚊吟的哀鸣和啜泣。周云峰眼看着自己的两个胸脯被削去,露出下面还没长好的柔软肋排和淡粉色的心肺,只感觉自己似乎离死去越来越近。周云峰闭上眼,眼角流过不甘的泪水,而身体也只能随着刀刃和手掌的剖杀扭动抽搐,他的肚子被剖开,肋骨被砍断,然后是被扔进锅里的肠子,还连着周云峰的身体,让他能感到那一阵阵来自肠道的炽痛。
幼嫩的牙齿几乎要被咬碎,但却不能阻止肝脏和胃袋被活生生切除,离开他逐渐支离破碎的肉体。男孩摇了摇头,试图睡去,但源自身体深处火辣辣的疼,硬是令他清醒无比。而来自体内的每一分疼痛,都在提醒着男孩失去了一个脏器。
“呜呜…”
周云峰累了,他放弃了那些无谓的挣扎和惨叫,男孩仰躺下去,任凭刀刃在自己的胸腹间游走切割,把自己的身体掏成一个空壳,那些在锅里烫熟的胸腹肉和内脏,早已变成了几个男人腹中的美餐。而现在,他们干脆将刀刃伸进去,开始切挖男孩的背肌和侧腹。血还在流淌,流出男孩的身体,流进床下的铁桶。几乎慢慢一桶的精血,榨干了这个曾经活力四射的少年,那颗强壮有力的心脏,也在这一刻最后抽动了几下,便在停止了仅仅9年的搏动。
“这个崽子他死了。”
大汉注意到男孩的肋骨不再起伏,左胸的肋间隙也不再能看到心脏顶撞肋骨的一幕,心里知道这个少年已经撒手人寰,而原本白嫩可爱的肉体,如今也几乎变成了一具骷髅。男人剔了剔周云峰肋骨间的肉屑,随后挖出了一颗鲜红微粉的心脏,扔进了火锅。积留在心腔内的血液很快便晕开,将整锅清汤染成鲜红。少年鲜血的新鲜气息快速氤氲了整个屋子,发出一阵阵令人难以拒绝的异香。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之前的品尝只觉得人肉比起牲畜只是更加嫩了一点而已,至于味道则与他们几乎无异,甚至可以说稍逊一筹。而当这阵异香飘散的瞬间,男人们的味蕾似乎被唤醒了,一切对于这一餐少年肉体的美好幻想被再度勾起。几个男人迫不及待地捞出里面残余的鲜肉,塞入口中,只感觉被少年血浸过的肉更加美味馋人,而那颗心脏也被众人分食,无不赞美它的鲜爽弹牙和美味诱人。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这样的美味…不可多得啊。”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便离开了,只是欲望不会就这样一同离开。对于少年的肉体的渴望像一只铙勾,一下下勾弄着几个人的心。
至于周云峰的残躯,实际上也只剩下了一个头颅和两叶肺脏,那些残羹剩饭,又削了一些肉,加进了转天的救济餐中。处理好这些之后,李崇明却望着手中的表格暗暗发愁--孩子越来越少,救济所抢夺各个家庭中男孩的力度在逐渐加大,而现在可供用来做食物的男孩,也只不过四五位罢了,更让人担心的是,如果几位大人物真的喜欢上了这些少年肉体的味道,那或许…
李崇明不敢想下去了,如果真的大人们都来这里打秋风,那时间不长整个救济站都会被拖垮,而自己和家人们也就没了活路。
“哎…对不起了…小子。”
抚摸着名册上的一个个名字,李崇明的手指最后停在了“周云麓”三个字上。
“希望…你能多撑几天。至少…能撑到饥荒过去吧…”
“结束…了吗?”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过头,却看到周云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声音里的哭腔无法抑制,而那张悲痛到几乎扭曲的脸,更是让李崇明的心里痛苦不已。
“我的弟弟…嘶,呜呜…云峰…呼,呜呜…他…”
“他已经被吃掉了。”
李崇明的语气冷漠的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也…也是为了救…救更多的灾民吗?…呜呜…”
周云麓红着眼,哽咽的喉头一下又一下地抽动着。
“是…不是。”
李崇明刚想否决,却被少年的目光逼得不敢撒谎。点了点头,口中却说着否定的语句。
“你不是说,他们死得都是为了救济那些灾民嘛?!为什么?为了救他们我们就得死?我们就不能活着吗?我们…就…呜呜…嘶…”
周云麓崩溃了,他能想到弟弟被做成了救济粮,喂到门外那些饥寒交迫的灾民口中。但他还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他不懂凭什么因为饥荒,自己和兄弟就要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他把一切不满质问发泄在李崇明的脸上,把李崇明问得哑口无言,却也没有半点回应的理由。
“对不起…”
李崇明望着面前气愤填膺的少年,胸脯剧烈的起伏和满身的大汗让他的脸涨得通红。但是李崇明却无能为力,就连道歉,都显得那么的苍白。
周云麓摇了摇头,转身离去,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步履蹒跚,犹如年过耄耋的老者。
“哼哼,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云麓笑了起来,嘲笑自己的迟钝,嘲笑自己的愚蠢,明明已经看到了多少男孩被拉进暗室,像牲口一样放血剖杀,还要贱兮兮地呆在这里,只为了每天一点吃食?更过分的是,因为自己的愚钝,害了弟弟也要被生生肢解,剖挖内脏,痛苦死去。周云麓看过家里的佣人杀猪,那把长刀从颈子刺进心脏,不出几分钟猪便死去了,但弟弟和哥哥,是被生生开了膛剖了内脏才死去的。少年曾以为这里是个放下尊严就能活下去的地方,现在才知道,他们连人都不算,只是一群吃着饲料,等着被宰杀的肉畜罢了。
周云麓回到那间破旧的小屋,那张曾经容下他和兄弟三人的草席,如今空落落的,像少年空落落的心。失魂落魄地躺上去,泪水便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周云麓想起了和自己一起进入救济所的那个男孩。那个彬彬有礼的少年,家境不好,但脸上总挂着和煦自信的微笑。那个少年会对给他餐食的李崇明说谢谢,会安慰想念父兄在夜里偷偷哭泣的自己,会唱着歌,幻想饥荒过后的美好生活。和少年一同度过的每一天,都是充满希望的。
但这份梦境,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那个几乎天色将明的深夜,少年才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赶回来,表情木木的,带着一丝惊恐,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
“你…还好吗…”
周云麓轻声询问着,但对方只是摇着头,把脸深埋在胸口,小小的身子颤巍巍的,犹如一只受惊的猫。
“我们…都是牲口…我们…不是人…”
少年絮絮叨叨地说着,身影细若蚊吟,周云麓仔细倾听,才能捕捉到一点只言片语。
“牲口?人?什么意思?”
周云麓被少年的一席话问得发蒙,但少年似乎也不打算解释什么了,他团成一团,面对着墙壁,一言不发。
“什么牲口啊?什么人?”
周云麓试图继续询问,少年却仿佛已经睡着了一般,完全不去理会他的疑惑。
不仅是一时的隔阂,之后也是如此。少年和周云麓逐渐疏远,尽管他依旧是深夜才会回来,口中也依然念叨着他听不懂的话,行为举止似乎也不似原本一般阳光礼貌。
性情大变的少年看似奇怪,但周云麓已然不会去好奇他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一道冰墙,在二人之间悄然凝结,那个曾经自信可爱的少年,似乎与自己渐行渐远。
“云麓,你听我说。”
过了不知道多久,从外面归来的少年突然把还在睡梦中的云麓摇醒,只是脸上冷冰冰的表情依旧。
“怎么了?…唔…”
云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皱了皱眉。
少年的唇抽动了两下,喉结微动,似乎是把想说的话咽下了肚子,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慢慢说道。
“没什么,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我是来道个别的。”
“回去?你要离开救济所?”
“嗯。”
“嗯…好,保重。”
云麓摆了摆手,又翻了个身沉沉睡去,只留下少年跪坐在他的身边,月光照进窗子,把划过双颊的泪照得明亮。
在那一晚之后,云麓便不再见过少年,他想当然的认为少年回去了,离开了救济所,回到了家人身边,但心里毫无波澜。毕竟云麓觉得,这个时候离开救济所,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而现在,周云麓彻底明白了少年的一举一动,他如同牲口一般的举止,如同疯子一般的行为,都是因为那被现实击碎而扭曲的脆弱神经。离开?少年从来没有离开这个救济所,说不定自己每晚睡的那一方土地,下面便埋着少年的尸骨。
周云麓辗转反侧,他知道自己的结局会如何,却又不甘心就这样任人宰割。但他的力量太小了,一个14岁的孩子,又怎么抵抗着如山一般沉重的力量呢。思索了一夜,周云麓翻下草席,一丝不挂地爬进密道,几度蜿蜒之后,又到了那个充斥着血腥气息的暗室。隔着数米,周云麓就听到了一声声悲惨的哀嚎,闻到了有些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周云麓从缝隙间看去,只看到一个比自己小一两岁的小男孩,被倒吊在架子上,正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小小的身体已经被血浸红了,一道骇人的伤口从肚脐一直拉到脖颈,满地的血泊肆意横流,透过伤口还能看到少年的小小心脏在顽强搏动。
而那个李崇明正站在男孩的身边,手一下下地掏进男孩的肚子,把里面的油膏和内脏通通摘了出来。
“呜呜呜…唔呃!呃!”
最后,男孩的心脏被生生拽下,身体抽搐了片刻,便再也没了动静。李崇明擦了擦汗,把残躯切成一块块肉块,装进了车里。
“等等…”
周云麓从缝隙里爬出来,站在暗室里,神情复杂地看着李崇明。
“哦?你来了?”
对于周云麓的到来,李崇明似乎并不意外,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有了几分坦然。
“他们…”
“他们是训练过的肉畜,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
李崇明擦了擦刀上的血,眼睛却盯着周云麓的胸口。
“你也是。”
“我…”
“不然你也不会,光溜溜地来找我。”
李崇明的目光打量着少年的身子,14岁的男孩,身材挺拔结实,肌肉虽不紧实,却仍有棱角。
“身材不错。”
“那…为什么我哥刚进来就…”
“所里没吃的了,云坳他年纪较大,肉也比较多,应急用的。”
“那我弟弟…”
“呼…”
李崇明怔住了,似乎不知道怎么向云麓解释。
“那是…他们指定的,我也没办法…对不起…”
李崇明苦笑着,把刀放在一旁。
“呜呜…呼…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宰了我?”
周云麓抽了抽鼻子,喘了口气,最后问出了心底的困惑。
“明天。”
“行,谢谢。”
周云麓笑了起来,挂着满脸泪痕的苦笑,仿佛夕阳的余晖般灿烂。
“谢谢你肯让我和兄弟早些团聚。”
周云麓头也不回地离开。带着夹杂哭腔的笑声,听起来是那么的令人害怕,又是那么的令人怜惜。
“这小子…可惜了…”
李崇明擦了擦眼睛,深吸一口气,提着装满晚餐的救济桶出了门。
门外仍是一大群争抢不停的灾民,那一勺勺带着肉渣的粥还没落停在碗中,便已被疯狂的人群抽了出去。粥的汁水洒在桌子上,又转眼被挤爬在桌子上的灾民舔舐得一干二净。
李崇明摇了摇头,他知道没有这个救济所,自己和家人也会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但周云麓的话仍是让他的心里不是滋味。他一勺勺地把餐食舀进碗里,机械地递出去,忽视了似有似无的感谢和斥骂,却突然被一个身影定格了目光。
“周海…他竟然也…”
身影正是那个原本富甲一方的地主周海。男子知道,对于灾民的慷慨救济是个无底洞,一定会让周家元气大伤,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周海会沦落到来救济所抢粮食吃。
“给我…一碗…谢谢…”
周海朝着分发粮食的方向伸出手去,但李崇明递上粥的手却犹豫了。
“没问题吗?”
李崇明质问着自己。
“让一个父亲去吃自己儿子的肉…以后他要是知道了…”
刹那的犹豫让周海一愣,已经碰到碗沿手颤抖着往回缩了缩,尔后挣扎着抢过了李崇明手中的碗。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
“哎…”
李崇明看着抱着碗大吃特吃的周海,一丝酸楚令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已经看不到一个父亲了,他只看到了一个饿到濒死,饥不择食的李崇明,被蒙在鼓里,可悲的吃下那块本是自己孩子的血肉。
“该死的老天!”
李崇明骂了一句,从灾民手中抢过那个被舔的干干净净的桶子,走进了屋子。
“明天…”
周云麓躺在草垫上,望着一片灰暗的天花板,眼睛一眨一眨的,像天上的星。少年摇了摇头,把手搭在胸口,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顶撞着胸脯和搭在胸脯上的手。
“明天,它也不会跳得这么欢实了吧?云坳哥…云峰…”
少年向着天,把手伸出去,仿佛能触碰到天空上的兄弟。
“明天…我去找你们…爹…嘶…呼…呜呜…保重…”
不知为何,这个夜晚过得无比漫长,那些曾经和兄父一起的快乐时光,如潮水一般涌进了他的大脑,回响着笑声,打闹声和嬉戏声…最后慢慢化为泡影,只剩下一片哀嚎,是哥哥的哀嚎。那些满溢着幸福快乐的景色,也被一片腥红笼罩,家人们的样子在消散,转眼只剩下周云坳被绑在一张金属架上,刀刃在肉体上来回切割,血液和肉屑横飞,逐渐虚弱的惨叫声中,一团团饱满健康的内脏,一块块结实柔软的肌肉,被活生生从少年身上撕扯下来,硬拽下来,胸脯逐渐停止起伏,心脏也慢慢停止搏动…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周云麓从梦魇之间惊醒过来,冷汗浸透了身上的衣服,心脏咚咚地撞着胸口,让他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呼呼…我…云峰…云坳哥…爹…呼呼…呜呜…”
云麓抱着草席,心里第一次觉得如此的害怕,并不是对死亡的害怕,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是因为要被活生生的开膛剖腹吗?还是说因为再也见不到父亲和兄弟吗?无数的情感交织在少年这颗小小的心里面,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云麓…”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是那个亲手送走自己兄弟的李崇明。现在的他,脸上带着苦涩的笑,手里的那把尖刀,似乎也在轻轻颤抖。
“嗯嗯…”
云麓点了点头,擦擦脸上的泪痕,站了起来,慢吞吞地朝着李崇明的方向走去。走向死亡的每一步都无比的沉重,仿佛深深嵌进了地里一般。周云麓抬起头,看到外面一片黑压压的忙着抢食的灾民,心里竟觉得有一丝宽慰。
“我的死,真的能养活这么多人吗?”
少年扪心自问,虽然生死不是他能所决定的事情,但这样的想法似乎能让他的内心好受那么一些。
“走吧。”
李崇明挥了挥手中的刀,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屋,那个曾被周云麓窥视了不止一次的小屋,吞噬了不知道多少位青春少年的姓名,屠宰了不知道多少男孩的肉体。是一只猛兽,正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下一个受害者的贸然闯入。
“躺上去吧。”
“不是…金属架吗?”
“…你值得这样死去。”
没有多余的交流,也没有无意义地嘶吼,周云麓顺从地褪去衣服,躺在桌子上。14岁少年,正值青春,还在发育的身体并没有十分健壮,或许还有饥饿的原因,使得他看起来要瘦一些,躯干上只能看到一层薄薄的肌肉,肋骨甚至还挺凸出来,清晰可见。白嫩的肌肤在灯光下犹如宣纸一般透明,似乎能看到少年的脏腑在缓缓蠕动。平坦的肚子在呼吸起伏间隐约勾勒着若隐若现的肌肉轮廓--并非是锻炼出的强健腹肌,而是太瘦的身子让薄薄的腹肌突了出来。
“我开始了,有点疼,你忍着点。”
李崇明的语气温柔地不像是这个即将剖杀少年的刽子手,反而像是一个想要为少年检查身体的和蔼医生。
“…”
周云麓没有理会李崇明,咬着嘴唇把视线挪向一边,那个暗室唯一的窗子,似乎透进了一丝星光,亦或是曙光。是照向即将被剖杀献身的一缕希望吗?周云麓也不知道,时间太早了,早到没有机会听到最后一声,那些黑压压的人群的喧嚣。
“噗…”
刀尖刺进了周云麓的锁骨正中,从颈子的窝里面穿了进去,透过胸膜和肋骨,直达少年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刀刃深陷那颗强壮的心脏,刀尖穿破动脉和心腔,从心尖刺出,又转过一个角度,把伤口扩大成一个血洞。随后,才从周云麓的胸腔里拔了出来
“嘶…”
尖锐的刺痛,像一根冰锥一下下戳进周云麓的大脑,剧痛的同时一点点掠夺着少年的体温。疼痛从颈窝开始蔓延,顺着胸脯的正中一路滑到心口,然后瞬间炸裂,整个胸腔都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的炽痛,心脏仿佛被扔进了岩浆,每一次搏动都把那滚烫到难以忍受的液体送往全身,同时还将不少沸腾的血从颈子的伤口喷出到男孩的脸上。刀锋好像在捅刺心脏的时候也顺便划破了周云麓的气管和声带,使得少年连剧痛带来的惨叫都无法呐喊出来。
李崇明把刀放在一旁,用双手抚摸按压周云麓的胸腹,随后又握成一个拳头,一下下捶打男孩的肚子,试图用一次又一次的重击来排干净少年体内脏器的剩余鲜血。
“嘶!哈啊…嘶!哈啊…嘶!哈啊…”
空气穿过破碎气管的声音十分尖锐,被尖刃刺穿的动脉,把最后一点血流出了这具脆弱的身体。周云麓的皮肤已经由白嫩变成了苍白,脸上泛起濒死的青紫,身体开始不住地抽搐,而胯下的肉棒也蓄势待发,准备完成一个少年生命最后的工作。
“哈啊…嘶…”
“噗通…咚!”
周云麓的心脏和肺走完了最后一程,永远停止了工作。而那根肉棒也在射出最后一缕精华之后瘫软下去,少年的眼睛翻上去,看起来悲凉而无助。死亡的来临固然痛苦,却让周云麓感到了一丝解脱,那是一丝终于离开这个世界的放松,就如同少年放松那些原本紧绷的肌肉一般。
“一路走好。”
李崇明默默地说着,一转手里的刀,反手拿着刀柄刺进了周云麓的胸口,沿着腹中线一直划开到男孩肉棒的根部。周云麓的肉真的少得可怜,无论脂肪还是肌肉都是薄薄一层。肉体还算新鲜,切开时少年的身体还会因为神经而轻轻颤抖。
李崇明大概擦拭了一下少年体腔里的残血,然后撑开了男孩的腹腔。脏器还是温热的,冒着热气,肚子里搅在一起的肠子有些杂乱,还出了点血,或许是因为刚刚的重拳让这些肠子受了伤,不过其他的腹腔内脏倒还完好,这让李崇明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满意。
刀刃继续向上,划开上腹,划开胸口,在一路割开喉管。李崇明掰断一根根还没少年长好的肋骨,把粉嫩的心肺都露了出来。心脏上还留着一个被贯穿的伤痕,正静静地躺在胸腔的正中。肺倒是完好无损,依旧保持着幼嫩的粉色。
“可惜了…”
李崇明一边感叹着,手慢慢伸进男孩逐渐冰冷的体腔,把这一点仅剩的脏器摘了出来。刀刃随后一折,便轻松切下了男孩的胸肌和肚子上的皮肉。
皮肉被分成一个个小块,随后又斩下了少年的四肢一点点仔细剔掉了骨头上的肉,原本帅气瘦削的小伙子,很快变成了一具骷髅,连头颅上的肉,都不曾放过。
“安息吧。”
李崇明轻轻捧起少年的尸体,从未如此温柔地把他捧进一个提前挖好的土坑,深深埋葬。
做完这一切,太阳也渐渐升起了,远处的地平线上开始汇集起一团团人海…是灾民,是一次饥荒的受害者。男子望着向自己涌来的人潮,苦笑地望着桶里的一点肉汤。
“这小子…还是太瘦了。”
李崇明搅了搅桶子里的肉汤,几块肉浮了上来,对于那些饥饿的人们来说大抵也是杯水车薪。没有办法,肉,只有一点,更好的肉已经送给了几位大人物,只为了能保住这个救济所。
“不要抢!大家都有的吃!一个个来!”
“别挤!后面的?!”
“你!退回去!不然没得吃!”
拥挤的人群一点点向着救济所的大门拱过来,每一步都似乎能震撼整个大地一般。人们紧紧地相互贴着,李崇明的眼中却在寻找着一个身影。
“周海…”
那个身影在人群中颇为瞩目,几乎一瞬便清晰辨认出来。一个落魄的地主,扭动着身子挤进人潮,只是为了一碗充饥的肉汤。
“呼…”
李崇明打了一碗肉汤递给周海,只看着他狼吞虎咽地灌了进去,道了声谢,便再一次跌跌撞撞地融进了人海之中。
“如果可以…我确实不想让他知道…他每天在吃什么。”
李崇明收拾好干净的桶子,一边思考着,一边向着屋子里面走去,经过埋葬着那些孩子们的小土坑时停了下来,微微鞠了一躬。
“饥荒…就要结束了。”
李崇明的口中发出低到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喃喃低语,但语气却十分坚定,仿佛一个自信万分的预言者。
周海捧着碗,狼吞虎咽,想用一点肉汤去填饱自己的辘辘饥肠,那漂浮在汤里的一点肉块,却死死抓住了周海的眼。
肉上有一块痕迹,造型特殊,像一朵云,但周海却记忆颇深…那是一块胎记,只有自己的云麓屁股上,才会有的胎记,一模一样,即便肉块被煮的发白,这块痕迹还是那么的扎眼。
“麓儿…?”
周海捧着碗,手颤抖着,把汤都洒在手上,滚烫的汤汁竟让他毫无觉察。
周海叹了口气,把肉挑出来,丢到一旁。滚烫的汤汁一口灌入肚腹。有些湿润的眼眶模糊了干净到发亮的碗。
“麓儿…我的麓儿…”
周海捧着一块肉,细细地嗅着看着,试图找出一丝蛛丝马迹,一丝这并非自己云麓的蛛丝马迹。但那块胎记,仿佛如山铁证,一下下敲着周海的心。
“是麓儿…吗?”
令人胆战心惊的疑惑,在周海的心里满满扩散,像晨间的雾霭,遮蔽了本应刺痛双眼的阳光,幻成粼粼的虚影。
影子在逐渐扭曲,扯碎,然后重组,变成一段段回忆应和着周海的焦虑,他和孩子们的点点滴滴恍然明晰起来,他把记忆暂停在脑海,把他们放大翻转,宛如一台精巧的目镜,仔仔细细地扫视过每一寸片段,每一分属于那些孩子的记忆。
“麓儿…”
一缕温热,从周海的眼角慢慢滑落,通红的双眼慢慢闭合,任由泪水灌湿干涸的土块,翕动的双唇还在隐约诉说着什么。
“麓儿…”
周海重复着一个名字,或许是他曾经的孩子,他只有一个孩子吗?他不知道,记忆在慢慢模糊,一切曾经能被时间磨平的伤痕也随之风化吹散,融进枯黄而萧瑟的飒飒秋风。
周海跌跌撞撞地走回了救济所的门前,早晨的派发早已经结束了,但却依然围了一大圈的镇民,守着紧闭的大门,只为在下一次派发的时候占得先机。
周海走到门前,他敲了敲,静静地等待着。一条狭缝慢慢打开,门缝之后是一只同样失去了光彩的眼眸。
“周海,你…?”
“好好照顾麓儿,…拜托你了…”
周海有气无力的说着,即便是辘辘饥肠的蠕动声,都比周海说话的声音要大的多。
李崇明愣了一下,他本已做好把周海打发回去甚至是强行关门的准备,但没想到对方居然只留下了一句嘱托。
“…好。”
李崇明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事到如今,即便告诉他他的孩子早已成为别人的口粮,都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谢谢,谢谢…”
周海点了点头,目光依然没有半点神采,像是晚秋的泥土,夹杂着不知多少春秋的枯枝败叶。
“要不要…”李崇明顿了顿,眼睛偷偷瞟过门口来回游荡的灾民,此时正直愣愣地看着李崇明,仿佛只要有食物,便会瞬间扑涌上来。
“不了,留给麓儿吧,帮我告诉三个孩子,告诉三个孩子…爹想他们,想饥荒快点过去,想他们快点回家……”
周海红了眼眶,身心俱疲让他有些认命地颓唐,但心里却仍在怒吼 怒吼着世道的不公,怒吼着造化的弄人。
周海握了握拳头,却饿得连握紧的力气都是那么的微小,微微发红的眼角含着一滴热泪,最后却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周海…?周海!”
李崇明看他愣在原地,喊了两声,却被对方狠狠剜了一眼。没有后话,周海头也不回的离开,手却一直捂着胸口的口袋,里面装着那块肉,那块印着云朵标记的肉。
“麓儿,爹…”
周海一个踉跄,被干涸的土块绊倒,肉块飞了出去,在地上打着滚,沾了一层灰尘。
“麓儿!”
周海连忙爬过去,不顾灰尘满身 把肉块护在身下,他小心翼翼地望着周围的镇民,有几个对肉块有所想法的,都被他恶狠狠地注视吓得后退,而其他的灾民似乎并没有注意,或是说并没有精力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他们机械的捧着碗,双眼空洞而无神,仿佛一具死气沉沉地尸体。
“麓儿…爹…爹带你回家…”
周海把肉块收好,紧紧拥在怀里,仿佛真的抱着自己的麓儿一般,不顾自己饥肠辘辘 也不担心体力的流逝,飞快地离开。稍有余力的镇民看着周海的样子,虽不解于他的行为,却也只不过是在心里默默骂了几句。
饥荒仍在继续,不过隐约能够看到结束的曙光。在那天之后,救济所的门前再也没看到过周海的身影。饥饿的镇民自顾不暇,注意到这一点的也只有李崇明而已。
“周海,八成是饿死了吧?”
傍晚,李崇明坐在桌子前,计算着剩余的口粮。他看到周家三个孩子的名字,却不由得想起周海,想起那个在门口嘱托他照顾好三个孩子的男人。
时间是抵御天灾最好的武器,饥荒慢慢退去,那些很久很久未曾出现过的勃勃生机,逐渐回到了镇民们的脸上,吃饱,曾经的奢求逐渐得以满足,一切似乎都在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前进,除了几个镇民被救济所告知他们的孩子已经饿死了,在救济所门口歇斯底里,寻死寻活。
周海的孩子自然也在其中,只是周海,和周家一起被掩埋在了时间的沙尘之中,有的人说周海死了,也有的人说自己看见周海带着一个少年在四处拾荒,人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似乎是因为孩子死了而疯掉了。曾经显赫一时的周家,逐渐沦为了灾民们的谈资,而同样让人唏嘘不已的,是靠着救济所突然发家的李崇明。
“李家代替了周家。”
镇民们都这样说着,谁又能料想到李家背后是怎样的一个产业呢,没有人深究,也没有必要深究,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自然不需要明白主角到底经历了什么。
“八月哀,闹粮灾,兄弟姊妹不回来…”
一幢偌大的四合院前,坐着一对兄妹,哥哥正拍着妹妹的手,一字一句地讲着一个童谣,童谣很长,似乎讲了一个饥荒的故事,不过两个孩子并不在意,毕竟还没到可以理解童谣的年龄。
四合院似乎被翻新过了,一切都是簇新的,包括那块曾经写着“周家大院”的牌匾。只是现在,上面的字被改成了“李家大院”。
李崇明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扇着扇子喝着茶,透过敞开的门看着孙子孙女在门外嬉戏打闹,对他来说,恐怕没有什么比天伦之乐更能让他舒心。李崇明把茶壶放好,折了一份新的晚报,一张张读下去,从市井新闻到全新政策,李崇明一边读着,一边掂量手里的下一批“货”什么时候出手。灾荒之后,李崇明靠着最后一点家产吃下了救济所,那间看似没有什么价值的破旧医院,在他眼里宛如黄金。
李崇明拿着救济所,改造成了一个特殊的慈善中心,专门收养贫苦人家的健康男孩。这令他有了足够稳定的肉畜资源,从而也有了与高官豪绅结识的途径。曾经在饥荒时期宰杀男孩都胆战心惊的年轻人,逐渐意识到了这一行业的暴利,愈发得心应手的他最终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肉畜帝国,以至于足以逼迫政府通过肉畜合法化的条例。
李崇明读着报纸上新的肉畜价格,心中默默计算着昨天剖杀的那个17岁的少年价值几何,思路却被门外两个孩子的吵闹打断。
“哥你看那个疯子又在这儿了!”
“别看他妹妹,会变傻的!”
两个孩子嘲笑着远处那个疯疯癫癫的身影,跑过去对着他吐口水,然后一哄而散,看着他不知所措地念叨着“云坳,麓儿,峰儿”的样子,对着他哈哈大笑。
周海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孩子,对着妹妹摇了摇头,然后仔细端详了一下哥哥,眼睛一亮。
“峰儿,到爹这儿来,峰儿!”
周海朝着男孩扑过去,却被对方灵巧躲开,摔在地上,落了满身的泥土。却也不站起来,反而贴着泥土,不住地念叨着,“麓儿,我的麓儿,爹在这儿,爹在这儿…”
两个孩子哈哈大笑,却一人挨了一巴掌。兄妹俩吃痛,转过头,正巧对上李崇明复杂的表情。
“胡闹,滚回去!”
李崇明斥责着两个孩子,吓得兄妹俩哭着跑回了院子。然后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面前捧着土的周海。
“周海?”
李崇明叫了一声。
周海没有答应,只是抬起头来看了看李崇明,便接着去挖自己面前的土,这儿一捧,那儿一捧,挖出一个小小的坑,看起来像是一个云朵的形状。
“嘿嘿…嘿嘿嘿…你…你看到我的麓儿了吗?”
周海指了指地上的云朵,笑着问李崇明。
“他身上就有一个这样的胎记,我跟你说,麓儿可懂事了,他能帮我干活,还会给我捶背…”
李崇明鼻子一酸,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周海,话却哽咽在了喉头。
“爹!”
远处高亢的一声呼喊,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周海转过头,看着远处跑来的身影笑了。
“云坳!找到你的两个弟弟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在家呢!爹!咱们回家。”
跑来的中年人把周海拉起来,瞪了李崇明一眼,转身掺着周海走回去。
“你弟弟都在家呢?”
“在呢在呢!爹咱也回家。”
“……”
两个身影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融进夕阳的余晖。橘色的光芒照在李崇明的脸上,闪着晶莹的泪。
“这小子,心也不恶啊。哎,恶…都是被逼的啊。”
李崇明感叹着,转身回家。脑海里还是这那个少年每天晚上为自己做牛做马,像贱畜一样服侍自己的景象。
“也是,当初和云麓一起进的救济所,硬生生当了几个月的牲口,才换了一条命啊,人命,真是轻贱。”
李崇明摇了摇头,走到门口,自己的孙子孙女还坐在一起,看着面前金黄的麦浪,念着那首熟悉的童谣:
“八月哀,闹粮灾,兄弟姊妹不回来…”
“咳咳…”
李崇明清了清嗓子,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小坏蛋们,教你们一首新的。”
“好啊爷爷!”
孩子们兴高采烈,李崇明却看着周海身影消失的方向,一字一句地念着:
“四月忙,收春粮,稻谷菽麦满粮仓…”